十公里外的东坝戈壁，扭捏生长的沙枣树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焦黄中静矗，恍若无言的观众，围观人与车的剑拔弩张。
“下车。”
站在最前的男人垮着脸，外套藏不住胳膊上凸起的腱子肉，稀疏的头发在风中嚣张而舞，眉毛和嘴角同时往下耷拉，用钢管指向肖翰，眼中的戾气喷着火。
老郑不让肖翰下去，刚一动身子，挡风玻璃上就被狠狠砸了一钢管。紧接着砰砰两声，另外俩人也跟着动起了手。视线随玻璃裂开，三人的吼声在肖翰耳边绕。恍惚间，他想起佟雷的提醒，想起刚才垮脸的男人瞄准目标似的用钢管直接指他。
来者不善，要找的人是自己。肖翰没有因为形势紧急而丧失理智，他分析，他的摸排已经让某些人感受到危机，先下手为强，半路拦车，是为了给他个警告，让他知难而退。但，应该还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要他的命，否则不会大白天如此气焰嚣张。
“这是冲你来的吧，你他妈惹了谁？”老郑眼尖，看破了形式，缩着脖子不敢动，话从牙缝往外蹦。
“我哪知道找谁的，说不定是找你。”
“狗屁，老子没仇家。”
“说这话你也不怕遭雷劈。”肖翰嘴唇没动，也学着老郑，从牙缝里挤话。
“别废话了，现在咋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钢管挥向副驾驶车窗时，肖翰用力推开车门，垮脸男人猝不及防被车门顶到了胯，身子弹出几步远。猝不及防吃了亏，垮脸男人见肖翰下车瞬时发起狠，嘴里叫着“兔崽子”直冲他扑来。
肖翰朝着垮脸男人的鼻梁挥拳迎上去。在学校学的散打和格斗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一阵哀嚎，男人手一哆嗦钢管应声而落，捂着脸惨叫，其他两人挥动的钢管紧接着就要往肖翰身上落。下车帮忙的老郑一脚将离他最近的瘦高个儿踹翻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卷起戈壁上的沙土，裹在尘烟之中。肖翰弓着身子准备击打另一个壮实男人的腹部，拳刚攥紧还没出，右胳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钢管。
肖翰的右臂受过伤，再次被硬物击打，痛感猛然炸开，比前两次都要难忍。双拳难敌四手，还没施展拳脚就受了伤，身子倏然软了下来。背和右臂突然又有外力袭来，肖翰额头的青筋当即爆起，咬着牙，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鳖孙子，老子锤死你们。”
见肖翰受了伤，老郑彻底被惹恼，踹开与他缠斗的瘦高个翻身而起，瞅准了领头的垮脸男人，挥拳就往他太阳穴砸。对方早就料准了他的路数，钢管一下接一下往老郑腿上甩，腿骨的剧痛没击垮老郑，他用左手抓住钢管，右手出拳狠厉，瘦高个的鼻梁和垮脸男人的眼窝都挨了重击。但寡不敌众，钢管还是敲在了老郑的身上。三个男人因被赤手空拳的老郑击中而恼羞成怒，挥舞着钢管发了狂。
实力悬殊，肖翰忍痛抓起沙和石子往他们眼前洒，沙石迷了眼，凶神恶煞的几个人陡然住了手，呸呸揉眼吐着沙。
老郑和肖翰趁他们睁不开眼的空档回到车旁，就在三个人缓过来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击时，张牙舞爪如猛虎扑食的仨人同时攫住，握钢管的手发着抖，不受控制地往后撤步。挪到一辆皮卡车后，三个人慌忙上车，心急火燎地开车冲向大路，腾起的沙尘被风卷成烟柱，跟着车屁股往远处旋。
肖翰疑惑，看向老郑，只见半边脸沾满沙土的他双手握着一把枪，嘴唇渗血，黝黑的脸像挂了冰，直注视着皮卡开走的方向。车消失在视线中，老郑才缓口气，慢慢放下了双臂。
自从认识老郑，肖翰第一次见他的表情如此凝重。
老郑在强光中眯了眯眼，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寒意。但这种怪异的表情在他扭头看向肖翰时突然又变成了毫无心计的笑，老郑举着枪扣动扳机，发出“嘭嘭”闷响，还略带玩味地冲枪口吹了口气，
“假枪，但唬这几个王八羔子真有效。”
肖翰以为自己的双眼被打得生出了幻象，刚才他分明看见老郑握枪的姿势标准，而眼底散发出的冷光和寒意，与平时吊儿郎当的他判若两人。
有些恍惚，眼皮发沉，胳膊疼，脑袋也胀，背开始扯着疼。
脑中一片混沌，肖翰扶着胳膊跪地，沉沉栽倒。
耳边只余老郑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