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南郭再往南十里,有座绵延的山峦,长留山。
山上共有七座耸立的青峰,拔地而起,异常高险,峰顶云雾缭绕,直戳天幕。
白门便是这山的山门,山上的修仙派也以此为名。
殷茹带着牧也抵达时已是黄昏,她将马停在山脚下的厩棚,牵着孩子走上九十九级台阶,来到山门。
高处一左一右立着黑白二鹤,殷茹上前一礼,自报身份,求见“天权长老”。
那白鹤便凌然腾空,飞入云中,不出一刻就又返回来。
它落在地上陡然变得比马身还大,俯下长颈,朝殷茹偏了下长喙,示意他们坐上去。
两人都是第一次骑鹤,振翅而起的那一下,孩子吓得抱紧鹤颈,殷茹扶着他大笑起来。
最要命的是,她还在后面一个劲拍他:“小也,看看下面,多美啊。”
大鹤飞得平稳,牧也睁开一条缝,见云雾像浪一般从身边掠过,地上的景色越来越小。
这种速度和高度,都使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畅快,他张开嘴巴,被灌了一大口风。
殷茹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摸那些云,牧也学着她的样子,伸手却捞了个寂寞。
大鹤乘风穿云,驮着他们毫无压力,不一会儿就盘飞上了青魁峰。
峰顶山林间辟出一隅空地,盖着朴素的木屋。四下里薄雾静谧,清幽僻静,有潺潺山泉从屋前流过,只听水车辘辘转着。
大鹤放下二人,抖了抖颈子的毛,好像嫌弃牧也抓得太紧,然后又一振双翅飞走。
“天权公。”
殷茹在屋外恭敬一礼,牧也跟在后面,温温吞吞作了个揖。
他满心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白发苍苍、道行高深的老公公。
“你来了,因为血龙髓吧。”然而屋里传出年轻男子的声音,“先前我只为帮他压制魔息,却想不到竟有这样强的灵力。”
殷茹:“是,血龙髓的灵力吸引了各路飞禽走兽,全都聚在村子里,已经没法过日子了,这才来向天权公讨个解法。”
移门打开,天权长老正尧走了出来,满头银丝长发,符合了牧也对天权公“白发苍苍”形象一半的猜想。
但他模样却是一张年轻白净的面孔,看着比颜望年还小不少,牧也叫他一声“哥哥”都不为过。
正尧尚未答话,天空中乍起几声鸟叫,几只大小各异的鸟扑棱棱落到门前一棵古柏上,高高低低站了一排,歪着脑袋看这里。
正尧笑了笑:“它们也跟来了啊。”
殷茹:“这来的一路上,我避开村庄田舍,禽兽们不会打扰到其他地方,不过眼下它们全朝长留山赶呢,飞禽既然先一步到,看来其他的走兽应该也就快到了。”
“长留本就是上古白帝居所,它们来也无妨。”
正尧似乎早有料想,也早有准备,将一张写有高级铭文的符纸融于一碗清水,无色无味泛着幽森的绿光,叫牧也喝下。
“蔽灵饮可以隐蔽灵力让人察觉不出,鸟兽鱼虫以后都不会再来骚扰,但需一月一饮,每月朔日,你让黄雀来取便是。
“你们也可以开始教他吐纳之法,缓慢调息与代谢,便能逐渐延长至三个月一饮乃至更久。”
“是。”殷茹想了想,又道,“天权公,还有一事,关于这孩子的记忆——小也,你先出去,别乱跑,就在屋外待着。”
大人要谈事,牧也乖巧一点头,轻步离开木屋,到院子里晃悠。
这地方实在没劲,没有狗窝鸡舍,没有农田果园,连炊火做饭的地方都没有。
牧也想起来,颜望年在课上说过,这些修仙人不用进食进水,光吃空气就能管饱。
不吃东西,那岂不是很无趣?修仙一定很苦。他在心里这样笃定。
然后又跑去悬崖边上,观摩了一阵唯一可以称得上稀奇的水车。
这水车无比巨大,圆径少说一座七八九层的塔那么长,还不分昼夜地转动,将山下的溪水源源不断运送至峰顶。
既然不用喝水,那还要水车干什么?
大概是洗澡吧。牧也想。泡泡脚也舒服。
突然,一只小小的银鼠从树上蹿下来,这个季节是褐色的毛。
它停在他前面不远的石头上挠脸,三两下,便又一个闪身钻进灌木里。
牧也闲着无聊,把殷茹的话抛到脑后,蹑步跟了过去。
银鼠簌簌蹿林子,没几步就溜进一个少年手中。
少年弯下腰把银鼠捧起来,揣进怀里,点点它的脑袋,轻声斥责:“又乱跑。”
而牧也见了他,神情一愣,连退了两步:
这、这不是那晚那个大哥哥吗?原来……不是梦?还是我又睡着了?
席承看到牧也也很意外,眼里充满戒备:“怎么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