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小兄妹俩还睡着。
颜钊连睡觉都直直的挺成一根笔，而颜锦明显是在梦里跟周公打架，手脚时不时地挥两下。
牧也睡成一小团，裹紧被子缩在角落。
殷茹柔目如水，在三张床边来回看了看，就把牧也从被窝里薅出来，帮他穿好衣服，给他披了件暖和的袍子，最后抱上马。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牧也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
殷茹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去白门。”
“白……门？”牧也觉得自己听过这个词，“白色的门吗？”
“是啊。”
此时，篱笆墙外面的情形堪称诡异，大大小小的禽兽在黎明的微光下无声匍匐着。
院门一开，一双双绿的、黄的眼睛就齐刷刷看过来，马蹄走到面前，它们自觉起身，静送军队出征一样给他娘俩让路。
牧也有点害怕，紧紧抓着马鬃。
殷茹轻踢马肚，马蹄就得得地踏，驮着二人往前跑去。
同时，这帮没日没夜堵人家门口的禽兽也窸窸窣窣行动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如慢涌的潮水，追随他们朝西边去，阿卜也小尾巴似的跟过去。
颜望年揣着袖子站在门外，心想：看吧，牧也到哪儿，这些家伙就到哪儿，根本不用赶。
村里总算清净下来。
又是个好天，颜望年来到家对面的书斋，打开门窗通风，将桌案一一擦净。
辰时初刻，书斋里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颜钊准是村里第一个开始学习用功的，颜锦刚才被哥哥拖出来，此时趴在旁边打瞌睡。
又过两刻，孩子们陆陆续续结伴而来，鞠躬向先生问好，然后入席听课。
“……上回我们讲到，二百年前辟邪城的历史，那么现在复习一下，大家还记得辟邪城为什么要设立结界？这个结界又叫什么名字呢？”
颜钊总第一个举手，小脸红扑扑的，像花圃里一株长势喜人的小太阳花。
颜望年已经不想点他，视线直接从儿子头上掠过去：“元吉，你来说说。”
叫元吉的孩子“噌——”地如雨后春笋般冒了起来，死记硬背道：“二百年前，初代辟邪城主为保护人族，联合众多修士建立了这个巨大的正圆结界，名曰辟邪结界。”
颜望年：“很好，那你还记得人族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嗯……”元吉想半天，抓抓后脑勺，“外面……外面有怪物，到处都是，吃人的。”
其他孩子哄笑：“是四魔八怪十二妖！”
有记性好的立马叭叭地念起来：“妖吃人肉，怪吞人性，魔食人灵，他们不光长得奇丑无比，身形巨大，还把人的身体抽髓凿骨做成兵器！”
简单的文学数术背不下来，这些佶屈聱牙的东西倒是记得门清。
而孩子们笑嘻嘻说起这些时，显然毫无恐惧，仿佛在讲小说话本里那些不着边际的想象。
颜望年覆手让大家安静，又鼓励元吉道：“元吉说的没错，那些也可以叫做怪物，辟邪结界的外面，充满了妖、魔、精、怪这些东西，已经无法再容人族生存，辟邪城是人族最后的庇护所，那么谁能告诉我，城里现在还有多少人？”
孩子们异口同声，拖音道：“二……十……万。”
“这城有多大呢？”
“圆径二百里。”
孩子开口闭口几十万、几百里，可绝大部分人连鹿儿村也没出过。
“老师。”名叫辛未的孩子倏地举起手，“跟我们讲讲浮玉山吧，那也在辟邪城的外面吧？”
孩子们一听“浮玉山”三字，刚安分下的心又躁动起来，兴奋地交头接耳。
而颜望年一贯温和的神情微微一沉：“那并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需要明白的，先把辟邪城里的历史、知识和文字这些基本的东西学清楚，然后再说其他的话。”
辛未站了起来：“那能讲讲泽世会吗？”
颜望年凝眉看着他，不发一语。
这孩子没察觉到老师表情的变化，仍天真地跟同学们介绍：“我娘上次带我去内城探亲，听说了个叫作‘泽世会’的教派，教众信奉的就是浮玉山。我家好多亲戚都进了泽世会，每日真诚供奉，他们相信，只要——”
“辛未！”颜望年厉声打断他的话，“课堂之上不要喧哗，坐好听课。”
孩子们自从认识老师以来，没听他说过一句重话，可却这次特别严厉，一颗颗小脑袋全都梗下了，不敢出声。
辛未满脸骚红，悻悻地低头坐下，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老师生气。
颜望年拿起课本，恢复以往的温和：“我们继续说，辟邪城的第一代城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