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眨了几眼,牧也看他一身干练的短打,像个小樵夫或是小个打铁的,与那个雨夜里穿斗篷的小战士迥然不同。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梦,掐了自己的脸,疼。
“你是怎么上来的?”席承惊讶地问。
牧也张开双臂扇了扇:“坐大鹤。”
那应该是天权长老的客人,席承想。随即笑了:“之前我们见过,在内城,晚上下着大雨,你忘了?”
纵是腹中千般疑虑,但对着一个憨憨的小东西,他觉得问再多也没用。
而且他也不明白,这孩子到底是怎么能既长得无比灵光聪颖,但表情又有点呆头呆脑,就像个聪明的笨蛋。
“哦……”牧也装作迷糊,不说是也不说否,而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席承转过身,露出背后一个带齿轮的大木箱,干干脆脆道:“我来修天车。”
说着就往悬崖边走,牧也追问:“天车?那不是水车吗?”
“之所以叫天车,正说明它不是一般的水车。”
席承从贴着崖壁而建的窄梯走下去,牧也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清凉的水汽笼到周围,朦胧无形,附在身上形成细小的水珠。
牧也顿时又觉得这里有趣了。
席承在前面边走边说:“长留山灵气充沛,水车经过改造,可以洗涤掉原生界中的浊气,像这样的天车,青魁峰总共有二十八个,它们将泉水逆流引上峰顶,最后送上来的都是至清至纯的清露,长老就可以用它做灵药的底子。”
他掏出一只竹节做的杯子,伸到水斗下接满一杯,递过来:“喏,尝尝。”
牧也喝下去,咂砸嘴,一脸迷茫:“没味道。”
他以为会是甜甜的,感觉好像被骗了。
“没味道就对了。”席承大笑,“你留在这儿别动,我要下去了。”
他熟练又轻巧地跳上一根巨大的辐条,踩在高空如履平地,以惊人的平衡力快步走到轴心处,一眼便找到问题所在:“就是这里出了毛病,简单。”
小银鼠从他衣襟里探出一颗脑袋,一看主人脚下是万丈深渊,就两腿发软地缩了回去。
牧也扒着栏杆向下问:“你是长留山的人吗?”
“不是。”席承蹲在那里捣鼓零件,头也不回地说,“你知道新兵预备团吗?”
牧也想了想:“我好像听过,颜伯伯说,辟邪城里被选中的孩子以后是要加入那个团的,训练之后进入三大兵团成为战士,一起保卫辟邪城。”
“那你想去吗?”
“嗯……选中了我就去。”
“三大兵团,你知道是哪三个吗?”
牧也记得颜望年在课上提过,掰着指头数道:“颜伯母在的玄铁卫,颜伯伯在的青囊,还有……还有……”
“赤炎军团。”席承站起身,把扳手往腰后一别,脸上放着荣耀的光芒,“那就是我要——”
“小也!”
殷茹在悬崖顶上扯着嗓子喊,听起来焦急又生气。
牧也浑身一栗,匆匆丢下一句告辞的话,就赶紧跨着楼梯往上蹿。
刚才说了别乱跑,这下回去要挨骂了。
席承收拾好东西,重新登上崖顶时,那孩子已经和一个女人乘着大鹤飞走,往山下去了。
正尧侧脸瞧见他,露出不出所料的平静:“看来第一名又是你啊,真是青出于蓝。”
“天权长老。”他恭敬一揖,“天车已经修好,不过……现在的试练都是修东西吗?上回是到玉杓峰玉衡长老那里去校正圭表。”
正尧清清淡淡地笑:“既能对新兵进行试练,又能填补造器局人手不足的空缺,如此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吗?”
席承:“……”好有道理,我真是无言以对呢。
话间,又有一个背大木箱的少年气喘吁吁从林子里穿出来。
在看到席承的那一瞬间,他人就跟泄了气似的瘫下地,累得四肢脱节,躺在地上大骂:
“你!你还是不是人啊!我们爬山爬了整整一个白天,你怎么没事人一样?啊?又是你第一!”
“不好意思啊。”席承眯眼笑笑,过去拽起他,“我有点……过于优秀了。”
“你个自大狂!”
“呵。”
彼时,牧也在鹤背上,瞧见陡峭的山道中,有人列队而行。
蚂蚁一样的队伍有男有女,像刚才那大哥哥一样,背着大木箱,手脚并用,吭哧吭哧地往上爬。
青魁峰对于两只脚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陡峭光滑,几乎成直壁。
这些人也全都没大哥哥那副悠闲自如的神情,一个个半死不活地喘气。
“那是新兵预备团的试练。”殷茹看着下面说,“真是怀念啊,当初我和你颜伯伯就是这么过来的,他总是最后一名,只好当个大夫。
“等过几年,你长大了,要是被灵鹊选中,就也会参加各种考试和训练,到时加入玄铁卫,就也到鹿儿村来——”
“赤炎军团……”牧也嗫喏道。
“嗯?”
“我想加入赤炎军团。”
殷茹沉默了一下:“赤炎军团也挺好,但是进入玄铁卫会安全一点。”
“不。”牧也扭过头来看她,明亮的眸子里是坚定的光,“我要加入赤炎军团。”
她摸摸他的脑袋:“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娘……应该就是那个军团的人吧?”
殷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