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大营。
所有人都加入了繁重的战后善后工作,他们将尸体包裹严实,搬上马车,一趟趟地往内城运。
其中有个人引起了大家的侧目,被暗中议论着。
“看那儿,是牧也,别过去,我家里今天送来一份《泽世新报》,上面写了,北界那一战中,魔王炎婴喊他作‘蚩凛’,你们知道蚩凛是谁吗?”
“魔尊蚩凛,与魔王炎婴、魔帝玄刹、魔后红练并称四大魔首,蚩凛据说是他们之中最强的,可好像是被我们的赤炎军打败了?”
“是的,我听我娘说过,十六年前陆都统率众外出探索时,部队迎面遭遇了魔尊大军,双方大战一场,打得昏天黑地。
“我娘当时是个新兵,在外围做支援,并没看到蚩凛长什么样子,但她记得陆都统身边有个特别强的女副统,那会儿还怀有身孕,据说就是她和陆都统一起与蚩凛交锋数百回,最后蚩凛败逃遁走不知所踪,那位女副统也深受重伤,回到城中没多久便牺牲了。”
“打败魔尊,那可是个大新闻啊,怎么没听长辈们说起过?”
“许多人都不知道,我娘和她的战友也只了解个大概,毕竟那会儿能与魔尊正面交锋的都死得差不多了,反正就是没有传开。”
有人突然问:“那个女副统腹中的孩子也没了吗?”
“当然啊,母亲死了,孩子还能活吗?”
“她叫什么名字?这么壮烈,名字一定会刻在丰碑上的。”
“好像是两个字,叫……尹什么的,哎哎,牧也过来了,我们离远点儿。”
这帮人同时朝旁边转移,去裹另几具尸体。
那个挑开话题的人掏出一份报纸,找到一版,指着上面继续说:
“喏,这里写了,牧也不光被叫作‘蚩凛’,还势均力敌地与炎婴打了起来,居然把个魔王打得半残。我问过去前线的人,他们也是这么说,说牧也当时全身冒红光,飞到空中和炎婴打得一塌糊涂,特别恐怖。
“所以这个作者便推测,魔尊蚩凛一定附了牧也的身,不然无法解释他一个凡人为什么能使用那么强大的力量,以及炎婴还那样称呼。”
同伴问:“会不会是结界破裂后,蚩凛跟着炎婴的妖魔军团蹿进来的?然后夺舍了牧也?”
他摇摇头:“炎婴难道不会提前察觉吗?他是进入结界才发现了蚩凛,说明蚩凛一直就在结界中。
“文章里还写了,虽然不知蚩凛是怎么附身,但很可能是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的,因为那是蚩凛最后一次出现。
“陆都统身为赤炎军的总指挥官,他肯定知情啊,知情不报,让这么一个被大魔头附身的人在辟邪城里乱晃,还加入了预备团,这算什么?还拿不拿我们的命当回事儿了?他万一不受控制乱杀起来,全城都得跟着遭殃!”
“魔尊蚩凛……”其他人不安地扭过头,“就在牧也身体里?”
那边,穆千音突然瞪过来:“看什么啊?有什么话就当面问,干嘛在这儿偷偷摸摸地说?”
这些碎嘴精们立刻低下头,忙着搬起尸体要走。
“跑什么跑?”穆千音想要过去追。
“千音。”牧也喊她,“帮我拉一下这块布。”
他仿佛没受任何影响,只专心做自己的事,将四分五裂的尸体裹得整整齐齐,缠上绳子绑好。
他对那些流言蜚语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去在意,他甚至想从流言中听到更多,更多关于十六年前的事。
元吉和穆千音当然私下里问过他是不是真被俯了身,他只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他和巫桓有过约定,自己想要用它的力量,就不能告诉别人它的存在。
不过现在即便他没说,满城人不知怎么都知道了,连偏远的北营都收到了风声,便说明至少已经在内城流传了好几天。
人们开始说他是“妖孽”、“邪祟”、“魔灵再生”,以及不乏“陆少川的阴谋”之类的工具人称号,预备团的战友见了他都绕道走。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出自泽世会的教内刊物——《泽世新报》。
那自然不是颜锦透露出去的,她的稿子都被颜钊收走了,而且要发文也不会发在其他报纸上。
颜钊很快悟出了其中猫腻,他要去找辛未。
这狗东西是出了名的泽世会忠实信徒,哪怕前方战事危机,他也不忘躲在大营里传教。
见到人时,辛未在和朋友对十几个人宣传“牧也妖魔说”。
而那个朋友也正是上回颜钊烧稿时把叫支走的那人。
颜钊现在想想,自己是中了调虎离山。
辛未看他黑着脸走来,一看就是来算账的,几步躲到人群后面。
那朋友伸手来挡,颜钊也不会冲动行事,而是站定在他们面前,颇具威胁地用手指住辛未,一句话没说,丢下一个凶厉的眼神。
等他走远,辛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大家请看,这就是被妖魔蛊惑的可怜人,让我们一起为他祈祷,请浮玉圣光普照,但愿他早日摆脱邪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