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陆少川,王司长还没见过谁是真正的表里如一。
他也不信席承这小子面对诱惑就真能毫不动摇,或许只是看似刚正不阿。
要知道辟邪城里,一面在明处喊话廉洁奉公、一面却暗中大肆敛财的两面人可不少。
喊得最响的,搞不好就是贪得罪多的。
那些人非但不以为耻,还自诩是弄权的高手,似乎这样便是有本事,没两下手段还进不了那圈子,以至于全城风气都跟着变了。
而如陆少川秉公清明之类,反成了他们眼里幼稚可笑的呆木头。
王司长忖着,席承还年轻,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如果先让他尝到些甜头,未必就不能“腐蚀”,财、色、权总得贪恋一个吧。
但这会儿也不能贸进,不能像以前跟祁副统那样,张口就是:
“喏,我给你一箱金条,你随便挑三十四个农村孩子划掉,换成这些贵族子弟。”
既然现在席承主动开口请教“高见”,王司长就顺风扯旗:
“新兵预备团是为辟邪城增添新生力量,如此重任,怎能有失?历届都是一千人整。
“这次,如果那一只灵鹊迟迟没有找到,导致一个名额丢失,新兵少了一人,这其中利害,不用我说了吧。”
席承故作茫然,让人觉得他还真是块不通人情世故的呆木头,忍不住就想提点一下。
王司长便悉心‘指点’道:“一则,对征兵司、对席都卫你来说,都是推脱不掉的责任。
“二则,灵鹊出了问题,白门那边,摇光长老脸上也过不去啊。都说他脾气古怪,经这么一遭,以后保不齐要与你硌应……”
席承默默听着,看表情,好像是把“教诲”听进去了。
王司长:“最重要的是,城主年底就要退位,老人家四十年为辟邪城鞠躬尽瘁,谁也不愿给他留下这么个遗憾,咱们总得把人凑齐了,把事办周全了,才说得过去吧。”
席承满脸写着“虚心求教”,低声问他:“王司长考虑得是,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王司长看了看左右,便把人带到书房,关门详谈。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加重语气,“那灵鹊和名牌迟迟没有找到,我这儿有个合适的人选,不如当补缺给填上,好歹凑齐一千人,交代出去也好说,你说是不是?”
席承眼皮一垂,顺着他话点点头:“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得等白门那边传回消息。”
“那是自然。”
王司长见他有松口的迹象,便知后面的事情可以循序渐进。
接着说了些客套话,邀他到院子里去,夜游征兵司的后花园。
席承对植物景色没什么兴趣,一路走马观花,唯独在一只会说话的鹦哥面前停步,逗玩了几下。
王司长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有意无意地提到:
“这次的名单上,我看有三百多个乡下孩子,居然还有边界那种偏远地方的,出身平庸,资质也堪忧啊,说起来,村镇的孩子到底是比不上内城的。”
席承一边逗鸟一边说:“可他们都是灵鹊观察半年,按照天资习性挑选出来的,按理说,应算得上合格的人才。”
王司长听了他的话,就像听了懵懂学生提问的先生,觉得孺子可笑地笑了两声:
“灵鹊再灵也是禽鸟,就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城中名门望族,如你这样的家世,难道不比那穷乡僻壤的强百倍?
“没有身世背景,没有足够的文化教养,又怎么配入三大兵团?征兵司对人选适当调换,去芜存菁,也是为辟邪城的将来负责啊。”
席承沉默片刻,又问:““那被‘调换’的村镇孩子,不也是被衔走名牌了么?被衔名却未入选,不会觉得奇怪么?”
王司长不以为意:“嗐,用贴了符的鸟把他们的牌子送回去,丢在什么犄角旮旯里,让人以为牌子根本不是被灵鹊衔走的,而只是自己掉了。
“村野贱民,就算觉得奇怪,以他们做惯了奴隶的秉性,也大抵不会吱声,即便有想追究的人来到内城,无门无路,如何投诉?”
席承面冷如霜,手上一使劲,把鹦哥捏的一声痛叫。
王司长没看到他脸色,还以为他多喜欢那鸟,就过来问:“席都卫,可是这鹦哥入眼?”
席承立刻收回手,转过脸来,神情如常地说:“呵,随便玩玩。”
“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当个玩意儿,虽说有灵性,倒也不算什么稀罕物。”
“不了,我养什么死什么。”
王司长笑笑,接着往前走,席承在后,衣襟突然自己动了动,里面一团圆圆的东西在拱,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
他轻轻一拍,让那小银鼠安静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