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望年的笑容定在脸上,稍稍敛了嘴角,摸摸他的头:“谁说你生病了?”
“钊哥哥说的,他说您说我生病了,小锦妹妹也这么说,我自己也感觉不太舒服,脑袋晕晕的,好像做了个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梦,那梦里乱哄哄的全是人,还有奇怪的图画和光,颜伯伯……”
他泪眼汪汪瞧上来,可怜兮兮扯了个哭腔,“我是不是要死了……”
“……”
小模样可怜得心疼,颜望年温和地安慰道:“最近天气无常,冷暖反复,你是寒邪入体,阳气被伐,昨晚又淋雨染上风寒,我给你配了副药,安心静养,很快就好了,就像那只小鹿一样。”
牧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可自己也分析不出名堂,只能相信他的话。
颜伯伯是大夫,又是养父,不信他信谁呢。
“行了,别多想,吃面吧,要坨了。”
“嗯。”
颜望年又出了一锅焖鸡,往桌上一放,饥肠辘辘的孩子就把烦恼全给忘了。
牧也刚提起筷子,颜锦举着鼻子飞了进来,劈头就说:“啊,爹爹偏心!鸡腿给牧也吃不给我吃!”
颜望年满脸苦笑:“小锦,讲讲理啊,你刚刚在哪儿呢就给你吃?钊儿,管管你妹。”
颜钊随后进门,闻言没说半句废话,直接掰了另一根鸡腿就堵住她的嘴。
一只鸡长不出三条腿来,他早打定主意,只要遇上分配不均的问题,就都让给弟弟妹妹,那样才是好哥哥。
反正这俩货都得叫自己一声“大哥”,自己也不白得这个便宜。
牧也那鸡腿还没动,他默默剔了些肉下来,夹到颜钊碗里。
颜钊给他挤挤眼,表示感谢。
也许因为年龄相近,妹妹总跟牧也比着劲儿,见他如此,绝不能让他一个懂事,便有样学样,把自己的鸡腿肉弄下来。
但筷子还使不利索,弄得零零碎碎。
她哥不要,她就硬塞过去。
颜望年在旁偷偷瞧着,也不吱声,在心里乐。
等孩子们兄友妹恭完了,才问:“小鹿放了么?阿娘呢?”
颜钊也才想起来说:“哦,那个——”
“望年!这小蹄子赖上咱们家了!你找的麻烦,你给解决!”
他们阿娘还没进院就开始喊,声音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颜望年像听到了指令,立马跑出去一看,见妻子殷茹背着弓进院,往门前叉腰一站。
她后头还跟着一只茸角初露的小梅花鹿,蹄子撒得欢快,一个雀跃也跳进了院子。
“这是……”
颜钊拽拽爹的袖子:“正要跟您说呢,小鹿不肯走,甩都甩不掉,非跟着我们回家。”
“这样啊……”他无奈地笑起,挠挠头。
“什么这样啊。”殷茹把弓挂到正屋,又走过来,“这玩意儿可不比鸡鸭,不是撒把糠就能完事儿的。我白天不着家,你万一要出诊,三个小人都顾不过来,哪里来的工夫养——”
“我养我养!”颜锦冲出来喊,“我有工夫养,娘,你把阿卜交给我嘛,这段时间我已经知道怎么照顾它了。”
殷茹皱皱眉:“阿卜?你都给它取好名字了?”
颜望年过来劝:“茹儿啊,既然小鹿愿意回来,说明它喜欢我们家,就留下吧,我在那墙边搭个棚,正好给它住。”
“鹿有灵性,不是阿猫阿狗,它应该回归属于它山林,而非圈养在人家里。”
“来我们家是它自己的选择,难说不是天意,这些年食物紧了,猎人狩得勤,那林子里也未必还有它的家人,孤身一个怕是难活。”
颜锦强烈地支持父亲,鹦鹉学舌,断章取义:“嗯,是的,天意!难活!”
颜钊左右看看爹和娘,简直就是书生遇上兵,也不知该站谁,就站在原地。
每当这一家四口集体拌嘴的时候,牧也都掺不进去,总在旁边远远地看。
这会儿挨在门边发呆,好像这个家里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但又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嚷嚷。
小鹿探头探脑地溜达过来,鼻子一呼一吸地嗅,然后伸舌头舔了他一脸。
牧也:“阿嚏——”
颜望年闻声,笑着走来:“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颜锦顿时如临大敌,好像自己的孩子要被人抢走了那样奔过来。
小鹿碎步躲着她跑开,满脸嫌弃,兜了一圈又回到牧也身边,低下头,用小茸角蹭蹭他的手。
颜望年:“看来它很喜欢小也呢,之前都没这样吧。”
他说完兀自一愣,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小鹿缠着牧也了:
昨晚陆少川把孩子送回来时,说过他体内有血龙髓。
那是仙山至灵之物,不光能压抑极恶的魔息,有灵性的灵禽灵兽也都会被那种灵力所吸引,小鹿自然不例外。
殷茹对这养子有着特殊的厚爱,对亲生的心硬,对他就特别心软,见小鹿跟他亲,就陡然变了心思:“要留就留吧,但是你们三个得把它照顾好了,我可不管。”
三个孩子三种反应,只有颜锦总是最溢于言表的那个,抱着他娘直蹦跶。
牧也平平淡淡,无惊无喜,不明白小鹿为什么盯着自己,还老把他的衣带当草嚼,差点没把裤子给拽掉。
颜钊则老沉幽怨地叹了口气:要照顾的家伙又多了一个。
而他们家的麻烦,还远远不止这一只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