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附近的树林中,两个背着挎包的身影蹲在一棵倒下的老树后。
“刚才的都记下来了吗?”颜锦手举一支单筒望远镜,使劲瞧着远处,眼珠都快要挣脱了眶。
“嗯,记下来了。”
廖琴生操控一只小小的笔精,笔精飞快地在纸上记录,每换一行就停下来喘口气。
他念出所写的文字:“来自鹿儿村的新兵牧也,以一己之力斩杀十丈巨妖……不过,你确定那有十丈?”
颜锦眼不离镜地啧啧嘴:“差不多,就那么写,我又没法量,也没人会去量,接着记,新兵牧也与一漂浮在空中的不明男子进行对峙,男子面容十分英俊,高鼻深目,宽肩窄腰,十指纤长,肤色异常白皙,嘶——”她发出面对美食的馋涎。
“……”
廖琴生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美貌,就一字不落地记了。
“那个……”他慢吞吞地问,“杀了巨妖的牧也……真你是发小?”
颜锦点点头,露出与有荣焉的兴奋的笑:“什么发小?那是我二哥哥。”
牧也耳根一刺。
他听到颜锦和搭档藏在林中的对话,就知道不让她来她想尽办法也要来,元吉和穆千音被打晕了绑起来也不足为怪。
而那一声“二哥哥”可是让他从头到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从小就气势汹汹地直呼大名,喊人的时候总像来讨债的,现在一看自己杀了只巨大的妖怪,就开始蹭亲戚了。
牧也:果然是个小势利眼儿,哼。
【诶,专心着点。】巫桓不满他的心不在焉,【你面前的可是四大魔首之一,被称为‘魔王’的炎婴,一个臭娘娘腔。】
“哦。”
“哎呀呀。”炎婴发出怪声,“蚩凛,一介魔尊,怎的屈居到连声都发不出来,难不成还是这个娃娃碍着,不会吧?几年没见竟衰弱至此,嘻嘻嘻,那小弟我今日可就承了你的情,收下这辟邪城了哦。”
【我日你……】巫桓低沉地吁出一口气,竭力保持平静【你看,他在侮辱我,他也在侮辱你,你都快十六岁了还叫你‘娃娃’,这口气咱不能忍!】
“魔尊?你是魔尊?”牧也更关心这儿事。
【啊啊啊,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侮辱咱们俩啊,等他阴阳怪气完了,就该动手杀人了,这里一地都是来送人头的,你不把我放出去,所有人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牧也觉得它在危言耸听,只是为了抢走自己的身体。
“不行。”
巫桓要疯了:【你这个蠢货!蠢蛋!死脑筋!】
如果它的神识有形,那一定是在牧也灵府中一顿暴跳如雷、拳打脚踢。
而就在牧也和炎婴周旋之时,陆少川早对下属使了眼色。
祁瑞与詹云河绕到炎婴左右两侧,席承堵住天空上路,陆少川则从正后方直取炎婴背心。
四人四路同时突袭,念诀出招。
一时间,冰刃、蓝焰、金雷、钢砂,同时卷进陆少川刀锋上溢出的汹涌灵力。
预备团长见状立刻响应,挥出木系长锏,送去无数尖锐的棘刺。
五种属性的攻击合为一体,与强大的灵力盘旋缠绕,形成龙卷一般的旋风。
旋风中夹杂着雷电蓝火,愈演愈烈,瞬间形成震天撼地的力量。
顿时一片飞沙走石,地上的血河被扬至高空,成了铺天盖地的红浪。
人难以站稳,各种尸体碎块横空刮走,连山林的树都被拦腰折断。
火霓裳的大刀裂山又派上用场,此时如铆钉一般死死扎在地里,新兵们抱团聚在一处。
当力量积蓄到顶点,陆少川一跃平地起,挥刀朝炎婴后背斩去。
巫桓却叹了口气:【愚蠢!】
“唉,人呐,”炎婴微微仰起脸,轻扫过一个白眼,“最大的缺点就是死不悔改,本王非得叫你们死了才能长记性!”
炎婴仰天爆发出一声尖锐长吼,山呼海啸般震荡开来。
充满魔息的气波,扫平了山林,直接震开了陆少川的攻击,反将他连人带刀弹出半里,而那五种攻击又全反噬进了五个人的身体。
修为最浅的预备团长承受不住那股爆裂似的冲击,胸膛从中裂开,当场碎成数段。
鲜血直接洒在牧也脸上,从头到脚淋了一身。
他浴血而立,身体冰凉地定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由衷地感到害怕,苍白的神情僵在脸上,瞳孔不由颤了颤。
团长温热的鲜血顺着面孔流下,耳中是一片被毁灭后的死寂,他感觉心跳停止了。
颜钊和申根怔在原地,喉中莫名发干。
一众新兵更是吓到腿软,凉意从所有人的骨头缝里渗了出来。
看着预备团长那再熟悉不过的形貌,此时变得四分五裂,脑袋滚过来,面朝着这边看着,仿佛死前还放不下这些新兵。
他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却再没能再说出一句话,眼里露出些哀伤,眼角流下一抹晶莹,凝固在最后的表情上。
众人发出一阵一阵的恶寒,很多人吐了,很多人哭了,但都不敢出声。
炎婴又恢复了自如的神色,仿佛完美地告成一件大功,用拈花指掸了掸袖子:“人可真脏。”
陆少川被甩到半里外不见踪影,其余三人也全部栽地倒下,全身是血,不知死活。
其余赤炎兵也因刚才那阵冲击受到重伤,能战斗的就只有一百多个新兵。
在魔王眼里,等于没有战力。
“如果这就是辟邪城的最强战力,那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炎婴蔑然一笑,“蚩凛,你说,接下来这些小东西该怎么杀呢?嗯?”
话音未落,不远处,席承在一片血泊中挣扎着,想要撑住刀趴起来。
“凡人。”炎婴拿手指点点他,像是在教育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乖乖躺下吧,死之前会舒服点儿。”
席承扬起头,血流满面的脸上,执拗地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像是要将这仇人挫骨扬灰。
炎婴:“呵,没关系,我帮你,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落到地面,一步一步走过去,慢慢享受这种凡人匍匐在脚边的感觉。
手中蓄起一团紫黑瘴气,对着席承的头就要劈下——
“你还是老样子,我很讨厌。”有道声音突然响起。
炎婴闻声一愣,回头见是那个少年。
席承也愣住:牧也?怎么?
他眼里的光已完全变成红色,全身笼罩浓郁的魔息,完全不是人族少年的气质,而好像一个刚刚挣脱牢笼、且蠢蠢欲动已久的老魔头。
炎婴转回身来,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你终于肯现身了,蚩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