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村吏也来挨家挨户地通知这一重大消息，确保每个人都能知晓。
这可谓城中十年一遇的大事，更是在为辟邪城选拔人才，为兵团扩充队伍。
二百年来，这种仪式进行了近二十次，因为日子平稳，很多人逐渐淡化了这种前赴后继的目的，而单纯把能入选看作是一种荣耀。
入夜，三块名牌整整齐齐地挂在了屋檐下。
牧也等颜钊睡熟，便摸黑下床，蹑手蹑脚到厨房抓了一把脱壳的炒栗子，又绕去后院。
这边挨着一片小树林，他拨开杂草走进去，找到先前喂食的地方，捡两片树叶当盘子，把栗子一颗颗放好。
紧接着，便有一只“土肥鸡”扑棱棱落下，不过看那姿势，更可能是太重了从树上掉下。
它笨笨拙拙地收翅，撇外八走来，顶着两根呆毛，朝牧也眨一下眼。
然后埋脸就对着栗子一通猛啄，饿虎扑食好像几百年没吃过饭。
但它每天都这么吃，行动之虎，堪称鸟中之猪。
牧也自从半年前发现瘦弱的它，已经偷偷喂了四个月，两三天就来一趟。
他摸着干枯的褐色的毛，在心里默想：怎么同样是禽，有的鸟是五色羽毛，流光溢彩，而你呢，可怜的小胖子，多吃点吧，别饿坏了……
……
……
颜钊的名牌一早起来就不见了，是鹿儿村里第一个被衔名的少年，意料之中。
临近中午，邻家的几个孩子也陆续被衔走了名牌。
有人特地躲在暗处瞧，想看那灵鹊到底长啥样。
但毕竟没法真的无时无刻盯住，只消转个身、低个头的功夫，牌子就凭空消失。
人们又猜灵鹊就跟内城里送货的马、瀚文社派来送报的秃毛雕一样，被施了某种灵符，隐身的那种，这么一想也就无甚稀奇了。
到傍晚，还有几户人家的牌子没动，包括颜家剩下的的两块。
颜锦急得直转，抓了碗谷子就去外面撒，从村口一路撒到家里，一边撒，一边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殷茹带队巡逻回村，遇上女儿，就严厉训斥：“你这是作弊，歪门邪道。”
“灵鹊要是迷路了怎么办？”她头也不抬，继续弯腰撒谷，勤勤恳恳地作弊，“我给它指指路。”
殷茹好气又好笑，抱臂摇摇头：“好，我就等着，看灵鹊吃不吃你这套。”
然而灵鹊没来吃，谷子倒被村里的鸡啄去不少，把个颜锦气得满村赶鸡。
牧也的名牌也还挂在屋檐下，他望着被风吹得直打转的木牌，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带阿卜出门，想到后山上的银杏树上躺会儿。
那是他自己的小天地，一有心事便躲到那里，好像只有在那吊篮一样的树杈中，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他非常想进赤炎军团，并且确信这与以往的一些经历有关。
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他其实记不起来了，小时候过得稀里糊涂，记忆也有一茬没一茬，有段时间甚至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不过近几年长大些，头脑越发明晰起来，又读了点书，就开始思考一些问题。
颜家夫妇说自己从山里捡来的，“牧也”这名字是随意取的，据说是捡到自己的地方在上古时候的地名。
牧也天生敏感，直觉敏锐，从两人闪烁其词的神情中觉得他们有所隐瞒。
但自己又是个内敛少言的，不好意思追问，也知道问不出再多，就默默把这个疑惑放进心里。
他早就无端生出过一些想法，觉得自己的来历或许与赤炎军团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不知这个念头从何而起，但似乎在心中扎了很深的根，让他确信，或许只有加入赤炎军团，到辟邪城结界的外面去，才能解开那些疑问。
人活在世，总得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
有来路，才能有去路。
牧也极其渴望要去外面看看——辟邪城结界的外面，那个被妖魔占领的世界。
几年过去，想加入赤炎军的初心丝毫未改，然而终于到了衔名这天，太阳都落山了，他的牌子到现在都还无鸟问津。
牧也有点丧气，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连新兵预备团都进不去。
要真是那样，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自己可是把赤炎军团当成人生目标的啊。
纵然他心中这般焦虑，心里绞着难受，但也不会像颜锦那样表现得全村皆知，只是一个人跑到林子里，也许会闷着哭一场。
牧也来到巨大的银杏树前，刚伸了手臂要攀上去，前面林深处传来一些文绉绉的话声。
“……在辟邪结界之外，有一座漂浮在九霄之上的玉山，名唤浮玉山，通体翠碧，山河良田一应俱有，遍地灵石神草，奇珍异兽，食谷无穷，鱼肉不尽，人人安康无忧，家家富足无虑，可谓天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