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天上滚起闷雷。
牧也渐渐苏醒,头脑昏沉着,听到有人在旁边窸窸窣窣地讲话。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装进了一口麻袋里,还被绑手绑脚。
粗糙织布的缝隙中,透进一丛蓝色的光,像鬼火。
紧接着,有人提起那光,牧也也被连同麻袋一起叫人给扛了走,他挣扎着扭了几下。
“哟,醒了啊,比三爷估计得要早。”
扛他的瘦男人放下袋子,松开口往里瞧来,牧也便立刻用脑门去砸他的脸。
这瘦子猝不及防挨了一下,鼻血当场流下,恼羞成怒,一把掐住孩子就往地上掼。
“你个臭烂犊子!敢他娘的撞老子?我叫你知道什么叫老子!”
一顿拳打脚踢后,牧也很快被打得没了声,蜷缩着一动不动,嘴角裂了渗出血。
瘦子被个小娃娃偷袭,在兄弟前面丢大了脸,还不肯停手。
旁边终于有人来制止,拿蓝光的灯照了照:“差不多行了,别败了卖相。”
瘦子往下啐一口,意犹未尽,踩在牧也身上碾了碾脚后跟,仿佛这才算作一个完美收官。
随后又把半死不活的孩子扔回袋子里,拖一只死羊那样地拖着麻袋,也不再扛着,而是生拉硬拽地拖过门槛、台阶,牧也的小身体就一次又次地碰撞着。
【我淦!】
牧也气若游丝,脑中却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声音,清晰地好像就在耳朵边上说话。
他最近觉得脑袋好像钻进了一条很啰嗦的虫,时不时说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而且这虫子脾气还不好,相当暴躁。
【让我出来!我帮你杀了他!】
“谁?”牧也闭着眼睛,在心里问。
【你年纪小小,怎么记性那么差?真是笨啊!咱俩认识这许多年,你到现在还问我是谁?我在你身体里,是——罢了,你睡你的,我要出来了。】
不等牧也继续发问,只觉头脑一沉,意识被扔进了一团黑暗,再无问话的机会。
眼下,瘦子和两个弟兄要把三爷新买的货送去教养所。
新货都得先调教,找个厉害的凶婆子,把他们的獠牙拔光,把叛逆的倒刺削平,将不驯的反骨斩断,用大骂和恐惧,驯化成温顺的绵羊。
听话只是第一步,最好还得是知书达理、精通四艺,总之调教一番才能卖个大价钱。
“唉,袋子在动,这小子还不消停。”
瘦子听闻,烦躁地踹去一脚:“没完了还?给我老实点!”
麻袋忽然从中破开,迅速撕出一条大缝,孩子满脸凶相地冲了出来,照他面门就是一抓。
方才还奄奄一息的怂娃,此时就像变了个样,在三人之间高高跳起、疯蹿,身形快得只见一道残影。
片刻后,“牧也”落回地上,背对他们站着,肩上似乎压了层浓重的邪气,使他气场诡异得不像一个孩子。
三个人仍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一番,不知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但那样子着实疯魔。
“这家伙……好邪门。”
“是啊——”
话未落,只听接连“咔嚓”三响,三个人当头裂开,像有一把无形的大刀,从他们天灵盖一路劈到耻骨,将大活人从正中间断了个干脆。
三个人,一下变成六个影。
一瞬间,残尸遍地,血流成河。
惊雷一闪撕开浓云,大雨瓢泼下来,溅起满院红海。
“牧也”低着头,嘴角的伤口在慢慢合拢,两三次呼吸的工夫,就完全愈合了。
他木然淋着天降甘霖,用雨水抹一把脸,望向院墙外面的一座七层塔。
每一层的檐下都坠着风铃,然而风雨如骤,那铃却不曾晃动分毫。
“牧也”眼里藏着猩红的光:【好了,现在来办我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