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内，赤炎军团一众长官满面严肃，气氛低沉凝重。
席承坐在靠后的席位，静静听着谈话内容，心里却在琢磨别的。
刚才见到牧也，使他想起当年在玄铁卫总衙的一幕幕往事。
那会儿自己也才十八岁，很多思考还不够深入与准确。
随着阅历的增长，对事件回忆起来便有了更多的考量。
牧也当年擅闯书塔被抓，陆少川居然亲自来看，这就说明那孩子的身份绝不一般。
当时还关了房间门，屋里发生的一切外面全不知情。
尤其在事后，参侍严行消除了在场所有人的记忆。
便再次说明，这个孩子、以及他擅闯书塔一事，都有着不可告人的隐情。
而且事关极其重大，连陆少川这样堂堂正正的人物，都不惜擅用违禁物来保守秘密。
不过由于当时能力和身份的限制，席承并没深究下去。
后来又因为预备团结业，自己没进众望所归的青囊，而是进了要出生入死的赤炎军团，步他牺牲了的父母的后尘，祖母自然是极不乐意。
席承被暴怒的祖母追打了三天，丰富了街坊邻里的茶余饭后。
那段时间他都在外面躲仇杀一样地躲奶奶，噬忆虫的疑问便暂时搁置下来。
再之后正式进入军团，有这样或那样的任务，就始终没抽出空闲来好好来思考这个问题。
但他并没完全抛到脑后，每回看见陆少川，都不免想起那晚他看牧也的眼神——一种微妙的警惕，好像怕有什么东西从那孩子身体里钻出来。
如今，即便席承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为赤炎都卫，有足够的资格和其他长官、甚至是和陆少川坐到一张桌上开会，也还是没有勇气去询问有关当年的事。
陆少川实在有着逼人的气魄和威严，而让人不敢、也不愿去提出质疑。
席承在心底有个危险的想法，万一发现陆少川真的有不当行为，那该如何面对？
要是陆少川真实的一面颠覆了所有人对他的认知，又该如何？
席承一向守法严明，发现任何违律行径都不姑息。
上回征兵司那个王司长企图行贿就被自己掌握了证据报告上去，现已革职查办。
但当可疑之人是所有人崇拜的英雄、自己仰望的明星，他便迟疑了。
况且，就算自己真敢问，也不会从陆少川口中得到任何答案。
下属没有职权过问顶头上司，还徒留给陆少川提防自己的理由。
从另一方面想，要是那个秘密是城主和白门七圣也同时知情的，那一定是关系到辟邪城根基的重要事件，他们或许早就有所安排，轮不到自己插上一脚添乱。
万万不能因为一时好奇，而误扰乱了大局。
席承寻思：想要解开谜团，不便从陆少川入手，不过……难道还不能去跟牧也旁敲侧击么？
那孩子只是一个新兵，一定能套出些话来。
“席都卫。”祁副统喊他一声，“都统在问你。”
席承虽然有点开小差，但一心二用，将会议的重要内容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他一个眨眼的瞬间便整理好语句，说道：“古书上有过记载，从魔核中提取灵石的确是可行的，在天枢、天璇两位长老的主持下也有过成功的先例。
“但此事的难处不光是提取，更在于魔核。诸位都清楚，魔核是魔体内的结晶，想要拿到魔核就必须将那只魔彻底消灭。
“装嵌灵石的兵器虽可一举斩杀，但数量毕竟有限，能独立与魔厮杀的将士也尚在少数，数量和战力，这两者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提升。
“再者，就算取出魔核，一旦魔核进入辟邪城界内，残留的魔息势必对人造成不可逆转影响，甚至魔化百姓，导致在结界内部形成侵蚀，对人族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所以魔核入城，将会是极为严重的隐患。
“我认为，在防护系统完整建立之前，魔核还是先不要入城为好，卑职斩杀的那只魔，已剥离出魔核并妥善封印在结界外，而如果能在界外进行提取——”
“不行，我不同意。”祁副统一口打断，“在界外提取灵石风险极大，必须做好防御阵法，还得请白门天字长老出手，兹要是那几位出了什么差池，谁能负担得起这个责任？”他重重拍了几下桌。
席承没有反驳，一是他的顾虑确有其道理，二是无论自己说哪种方案，他一定都会反对。
原因说来也就还是因为三个月前轮流监察的事，自己顶了祁副统的差，他少捞一笔。
而祁副统又不敢跟陆少川抱怨，就只能将怨怼放到席承身上。
不像王司长那种把“贪”字都写在脸上的，祁副统为人聪明精乖，近来闻风收敛许多，还加强防范，席承一时半会找不到证据。
如果祁副统下不为例，他也不想揭这块疤，因为他战斗力强悍，手中握有镶嵌灵石的长枪，威力极大，横扫可灭百妖。
大是大非之前，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应把个人恩怨与全体利益掺杂在大局中。
席承深明道理，不会跟祁副统发生无意义的冲突。
他转而看向陆少川：“都统的意思是？”
陆少川缓缓开口：“城主上月与我详谈，辟邪城中可用的灵石已所剩无多，只能再撑五十年。”
一桌人沉默下来，五十年虽长，但也在弹指一挥间，就算自己不修炼、活不到那个时候，也必须为后代考虑。
陆少川继续说：“灵石应优先确保阵枢的维持，阵枢是结界的根基，若本该供给阵枢的灵石供应不足，则阵枢将无法撑持结界，以至于结界受损、辟邪城破，到那个时候，人族，也就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