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城中关于牧也被魔尊附身的传闻甚嚣尘上,要求彻查陆少川的呼声也从未停止。
最初还有一些力挺陆都统的民众,可牧也的奇闻一传开,牵连到十六年前一场损失惨重的界外战役,便将上一辈人的记忆又挖掘了出来,口口相传,愈演愈烈,这就很难让人相信作为都统的陆少川完全不知情。
“顾三,胡区首传来话,泽世会十位区首已经统一意见,要求也下来了,除辖内阵亡士兵的家属,再找五百个绝对忠实的,到时上街统一听从调派,还有火峥那些个队长,你记得去打好招呼,到时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顾奎一点头道:“钟离老爷,我办事,您就放心吧。”
钟离敬德哼了哼:“其实也不必闹到这个程度,谁不想讨个清闲?要怪就怪那陆少川不知好歹,什么狗屁的轮流监察、肃清委会,动了多少人的大饼,多少人要拿他开刀,众怒所指,他这是咎由自取。”
顾奎:“谁叫他断了老爷们的财路呢,这次,咱就断了他的生路。”
很快,事情如落进滚油锅里的一碗水,舆论完全地炸开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也不知谁扔的石头,人们开始质疑陆少川隐瞒实情、包庇窝藏、纵容那被附身的孩子在城中任意行动,置二十多万人性命于危险之中。
还有说他和魔尊蚩凛勾结的,牧也是他安插的一枚棋子,有着不可告人的企图,甚至是带有反人族的目的,想要从内毁灭辟邪城。
一个不明的真相被渲染成了致命的瑕疵,使昔日全民敬仰的英雄,一朝堕成了万众声讨的对象。
连最支持他的人都沉默着不置一词,因为他们并不确切地知晓实情,而且人微言轻,普通人怎有力量与泽世会和贵族相峙?
能制造出这番墙倒众人推的效果,“得益”于泽世会教众的庞大数量,整个辟邪结界内有二十万人,而光是内城的泽世会教徒就有五万。
他们终日在街上游行,“倒陆”呼声震天,弄得其他民众闭门不敢出,商铺也无人光顾。
许多人家的子女在北界战死了,很轻易地就被泽世会煽动起来,众哀成愤,他们必须要找一个怨怼的目标、发泄的出口。
不是陆少川,就是那个叫牧也的孩子。
但眼下二人都不在内城,教徒就冲占了陆少川的都统府,想扒出他的更多黑料,最好是能从他家里搜出能证明他贪腐的赃物。
然而掘地三尺,除了日常物件以外别无发现。
陆都统家里朴素得就像一碗白开水,几十年没换过陈设,家具都是裂了补好再用的。
人们不相信居然有人会如此清廉,尤其是身处这般高位的。
他们更愿意去相信陆少川狡兔三窟,并且感到自己被愚弄了,集体的暴怒之下,教众就想烧了都统府。
所幸城主派来亲兵,以“没收都统府作为新学院”为由,才将这场混乱制止。
内城玄铁卫在这件事上根本指望不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也是泽世会教徒,就算不参与闹事,也不会阻拦。
城中闹了几日,教众游行一圈,人数越积越多,早已超过了五万,乌央乌央全都聚集到万钧阁下。
姜承雪从崇天殿的高台望下去,万钧阁外广场和街上人头攒动,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
人人嘴里高喊着“严惩陆少川”、“处死内贼”、“公审牧也”,各种声音嚷到一处,像汹涌激烈的浪潮,隆隆震耳,声势可畏。
姜承雪缓缓落下眼睫:“颜先生,看到了吧,这就是民意。”
“那只是泽世会的希望达到的目的。”颜望年皱眉走到旁边,“整个辟邪结界中,还有近七成的普通民众,他们无人组织,势单力薄,畏于泽世会强盛的权势,明眼可见,这次事件完全是由泽世会煽动引起。”
“我又何尝不知?想要对付泽世会,先生可有良策?”
他闭目轻摇一下头:“难于登天。”
姜承雪沉默一下,转而道:“听闻先生隐居村舍多年,此来内城,想必要是为你的养子化解危机。”
“正是。”
“那您应该知晓十六年前的真相,界外一役到底发生了什么?魔尊蚩凛真的在那孩子体内?”
颜望年看了她一眼,又往向天空:“请城主稍候片刻,在那之后,一切便都会明了了。”
片刻之后,万钧阁擎天塔上飞来一黑一白两只巨鹤,口衔长卷,双双停落在塔尖。
擎天塔高百丈,是整个辟邪大阵的中心,塔尖直指结界穹顶的最高点,不愧于“擎天”二字。
由于是至高处,在内城从任何一个方向都能看到,所以每有重大消息都会在这里发布。
随后,白门众圣罕见地同时现身长留山之外,御剑、骑兽、飞天、乘鹤,各显神通,皆是腾云而来,在塔尖上方一字排开。
这般如神迹的出场,连泽世会十区首都叹为观止,全场五六万人立刻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