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牧也神情平淡,对审讯官点了点头道:“句句属实。”
而此次审讯人是严行,他坐在主案问,一支笔飘在空中飞快地记。
待诸事问定后,严行看向一旁,陆少川抱臂垂目地坐在那里,微微一抬下巴。
严行便对牧也说:“过来按押,你可以走了。”
牧也默默站起来,向他欠一下身,往自己的供词上按了手印便离开房间。
之后屋里只有陆少川和严行二人,气氛沉闷地寂静了一会儿。
严行又把那份供词来回看了一遍:“据他所言,那半魔是穿过结界走进来的,这怎么可能?连赤炎军出去都得解开结界上的三道封印,一个半魔怎么会有这种本事?都统信么?牧也会不会是被魔控制了?”
“不会。”陆少川很肯定,“刚才他身上没有魔息,况且那孩子也没必要说谎,他是个好兵,对细节十分警惕。
“第一次独自跟踪需要克服心理和天气的巨大障碍,还想到用自己的血来做记号,有急智,不过好奇心太重,并不适合明路。”
严行知道他这话另有所指,意味深长地看去一眼。
陆少川接着道:“他说自己差点被半魔杀死,但后来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再醒来时,半魔已经灰飞烟灭,那段时间,应该就是被魔夺舍。
“对付一只半魔至少需要两支小队,在场只有两个新兵,现在竟只剩下一副骨架,也只有那个魔头能做到。”
严行想了想:“那孩子身上有血龙髓、蔽灵饮和光化灵石,这么多东西加固,魔怎么还能冲脱出灵府?”
陆少川:“应该是受那半魔身上的魔息的影响,此事我会向白门禀明,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清半魔能进入结界的原因。
“万一有更多的东西进来,辟邪城就危险了,派人通知玄铁卫,这段时间加强边界巡防,内部也要彻底清查,我不相信没有内应。”
严行:“是。”
随后,辛未也被带到了临时作为审讯室的房间。
他冻得不成人形,脸上颜色全无,在炉子边喝了姜汤,状态才有所好转。
这会儿虽说恢复了些气色,但缩着脑袋如坐针毡,口干舌燥直舔嘴,眼眶里泛红,整个人紧绷绷的。
他听说有些地方审讯时会给人上刑。
严行新展开一页纸,正要开口问,却见他怂得像只待宰兔子,撇了撇嘴道:
“别紧张,赤炎军从不用刑,只要你如实回答。”
辛未哆哆嗦嗦一点头。
严行:“第一次去北界冰河是什么时候?”
“我……我之前没去过,今天是第一次。”
严行面无表情看着他:“半个月前,预备团刚刚抵达北部大营,那晚有暴风雪,你一个人擅自出营,徒步去了冰河边。”
辛未心慌道:“……没、没有。”
严行:“你今晚交给那人的是什么东西?”
“我……”
“帮你想想,是一卷绘有辟邪城超过一半地域的舆图,是只有军队才能掌握的重要机密。”
严行把话说得飞快,“嗵”地扔去一个包裹:“从你行李中搜到的,纸和墨都与那卷轴上的一致,我们了解过,你画技不错,又能强记,那张舆图就是你画的。”
“……”
辛未口舌打结,他从没经历过这些,也从未想过会被人当场撞见,自己已经很注意了,都怪那个牧也。
“什么人让你做这些事?”严行又问。
“牧也。”
他脱口而出,让严行和陆少川两人同时皱眉。
辛未赶忙接下去道:“不是,我的意思是,牧也很奇怪,他自言自语,说奇怪的话,还自己打自己,一定有问题,你们怎么不去查他?”
陆少川怒眉一竖:“说你自己的事。”
没有人在被陆都统训斥之后还敢继续出声的,辛未更是一低脖子像挨了当头一巴掌,老老实实回答了几个问题。
桌上的笔窸窸窣窣写下字,速度快得和嘴里说出的话几乎同步。
如陆少川所料,辛未这种货色,一个人做不出什么事来,也的确是受人指使。
“是……我大哥和二哥,他们在泽世会当干部,说是上面的任务,要我把东界和内城的地图画下来,在来北营的时候找机会到边界,交给那个人。”
严行:“你第一次到边界冰河做了什么?”
“……画地形。”
“你知道今晚和你见面的是什么人吗?”
辛未回想片刻,摇摇头,眼里的恐惧是装不出来的。
陆少川心想:果然是泽世会,给信徒洗脑后让他们唯命是从,之后便可任意差遣,居然还跟半魔有勾结。
而按辛未的性子来看,他那两个哥哥八成也是如出一辙的绣花枕头,只是听命于上层。
“你两个哥哥的上级是谁?”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一个在庚辰区,一个庚午区。”
陆少川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也对此事大致有了个轮廓。
一通审讯结束,辛未在供词上按了押,但陆少川并没让他离开,而是看向严行。
严行明白那意思,从衣襟掏出一块刻满铭文的罗盘。
罗盘无声转动起来,从中飞出几缕紫色光线,在辛未周身盘绕几圈。
噬忆虫。
它们不但能消除人的记忆,驯化过的高阶虫还能篡改记忆。
到时泽世会问起,辛未只会说自己在审讯室里编了谎话,谎称自己那些行为都是被人控制所谓,什么都不知道。
以及他看到牧也杀死半魔的那一幕,也被删掉了。
陆少川想把辛未这根鱼钩放回泽世会,反钓出背后的主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