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席都卫啊，据说是青囊慕云长老的独孙，当年还在预备团的时候，他就——”
“嘛呢？净他娘的扯咸蛋，外面要结束了，一会儿就开饭，你们盆还没装！让赤炎军的英雄们吃空气啊？赶紧的！”
刚聊得起兴时，突然冒出个班长模样的人，走过来呵斥一声，众伙夫讪讪地散了，热火朝天忙活起来。
牧也便只能再摆着拖把晃走，伙房飘出菜香，肚子在打鼓，他加快了速度。
然而地还没拖完，新兵就已经列队进来，当先的自然是十个先锋组，牧也还在中间慢吞吞地用拖把画圈。
“往这边，别挡道！”
四眼仔赶忙把他拉走，两个人站在墙边等队伍过去，看着他们就坐。
颜钊在队伍里注意到牧也，瞄去一眼，暗暗叹了口气：怎么被罚了？
随后，教官进来检查他的任务，目光逡巡一圈，皱眉道：“怎么回事？就这么点地儿，一早到现在还没拖完，你都干什么吃的？”
这么点地儿？这么点地儿能容一千多个人吃饭。
但牧也没有反驳，他不否认自己的确在磨洋工。
很多让他心里不畅快的事，比如养父母对自己身世的隐瞒、颜锦大呼小叫的嗓门、先锋组和其他队友的蔑视、教官的呼来喝去，他都烦死了。
但只因懒得说话，不喜欢费口舌的劲，从不会当面表示抗议。
无论何种境况，这家伙总是摆着万年如一日的淡然脸，却一直用自己的方法默默对抗着。
为了应对教官的训叨，牧也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的万能神功。
教官嘴巴开开合合了半天，他只听见最后一句“等别人吃完你再吃”，反正是又被罚了。
不过令人愉悦的是，四眼仔由于没做好监督，也跟着一起罚站。
他可把牧也给恨死，鼻孔呼哧呼哧地喷气，镜片起了雾，胶布的胶不黏了，碎片“啪啦”掉下来，他一气之下摘掉眼镜，两眼眯着缝看人，从远处看起来像在用力给人施咒似的。
牧也怜悯地瞧着他，耸耸肩：怪我咯。
待新兵全部就坐完毕，赤炎军的长官们才整齐入场。
他们重甲未卸，脚步铿锵，黑甲红披如一阵凛冽的赤风刮过。
赤炎都统陆少川面无表情地走在最前，严肃的眉间隐隐攒着一团忧虑，更加重了他的气度。
对这个行走的神话英雄，新兵们眼中露出崇拜的光芒，密集而笔直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似乎刚才那场迎接会还没让他们看够。
四眼两只手举着半身不遂的眼镜，从那奄奄一息的一枚镜片看出去，牧也感到他呼吸都急促了。
而他看着那一列如血的红披，只觉得好帅，脑中不免不着边际地乱想着：
如果自己进入赤炎军团的话，应该就是归陆都统领导，也能穿上那身亮闪闪的黑甲，和潇洒无比的红披风。
陆少川外表看似四十岁左右，但实际年纪是九十出头。
因为他已经在任五十多年，村里爷爷辈的老人都在口口相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城中流言也有各种版本，最统一的是，作为白门七圣之首、天枢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陆少川已经进入高阶一级。
这天赋也是没谁了，要知道摇光庄一潜是九十岁才高一，所以外表也定在了九十岁。
以陆少川的外貌来推测，他极有可能是四十岁就完成筑基，进而入高阶。
如此天资和修为，完全可以去长留山修炼，在师门深造，百年后，白门七圣或许就该改叫“八圣”了。
然而他似乎并没有进入白门的打算，而是只是一心想率领赤炎军团。
他曾公开表示，在合适的接任人选出现之前，不会离任。
这种为民之大义的抉择，决定了他是有史以来声望最高的赤炎都统，也难怪呼声顶天，在座所有人对他的崇敬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
他们都暗搓搓地好奇陆都统到底需不需要吃饭，按理说是不用。
到了陆少川这等地位和境界，也早已全然不在意旁人目光，他更专注于自己的思考。
他脚下步伐却忽地一停，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木木地定在原地。
身后的队伍也随之停下，几人不明所以地对看一眼。
大堂一千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预备团长还以为他有话要说，忙要过来请示。
而两个呼吸过后，他稍稍一偏脸，又继续迈步走，没对这一顿步做任何解释。
等他坐上主席，简单说了两句开场，新兵便热烈地开动起来。
陆少川的确是不吃饭的，眼前饭菜一口没碰，都分给下属了。
他自顾自擎着一碗酒，像是在垂目思索，余光却往大堂很远的角落里飘去。
那边靠墙一个少年，看样子是罚站，周身浮动着杂色的光。
以他的高阶修为，能够看到那异样——因多种灵物结合而发出的超然灵息。
他刚才就注意到，所以才停了那么一步。
陆少川慢慢晃着碗里的酒，望着牧也若有所思：是那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