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静家。
单萍去的时候,孙来娣也在,和曹静两人把她的菜都已经差不多都择完了。
“啊!啊!”
单萍嘶哑着嗓子,连连作揖道谢。
“跟我还客气啥?我闲着不也是闲着?”曹静笑,“不过别说,你这马兰头还真不好择,亏得小铭奶奶和我一块儿弄,要我啊,才不买这么费功夫的菜呢!”
“没办法,我家多兰从小爱吃这个,马兰头拌豆干,再淋上点香油,她一个人能吃大半碗。”
单萍拿出手机,用文字输入道。
曹静就这她的手机看了一眼,微笑道:“你们娘儿俩啊,真是让人看得羡慕。”
她从自家阳台上剪下一把茉莉花,塞进单萍装菜的塑料袋里:“鲜花赠美人,来,把这个也带上!”
“人家多兰多优秀啊,在外企当总监,一个月薪水三四万!同事都是老外,说话都飙英文——”
孙来娣跟着道,却突然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你家多兰的喜糖?我们老家有句话,叫‘三个红花女,顶不了一个癞痢郞’,这女人啊,事业心就是再强,不成家总不是个事儿啊。”
单萍脸色一黯,尴尬笑了笑。
曹静听不下去了,心道这老太太现在可真是越老越讨人嫌了,明明好心帮人择菜,多长了张嘴就能把人给得罪了。
“小铭奶奶,你可别欺负萍姐说不来话!人家多兰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稀罕什么癞痢郞了?人家这是对生活有要求,不愿将就!
再说了,就你那句话,那都什么年代的事儿了?那是旧社会,男人是劳动力,你要搁现在,打流氓有警察,要维修找物业,你要想生娃,这不还有精子库了吗!”
“要啥都能靠精子库,国家干嘛还鼓励二胎啊!我这还不是为了多兰好吗?那么优秀一姑娘,别挑来挑去的,反误了自己终身!”
周奶奶不甘示弱反驳,“不信你问单萍妹子,女儿三十好几了好没成家她急不急?风凉话会说,劝别人单着,自己要真这么想,干嘛天天跟老缪吃一锅饭,你图啥呀?”
“什么叫我图啥?我图啥了,孙来娣,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曹静都气得挂了相了,单萍忙打圆场,用手语比划求两人别吵。
孙来娣也意识到自己话说过了,但又碍于面子不想道歉,扁了扁嘴道:“那个,我还有事儿要找老费呢,先不说了,走了啊。”
她拖着她的小推车,砰的带上门。
“死老太婆!你家小铭以后也要娶媳妇儿的,就你这张臭嘴,再好脾气的都给你撵跑了!”
曹静还不解气,抓起桌上一把豆角朝大门方向扔去。
单萍轻轻拍着她的背,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就是安抚她不要生气。
“她要说别的也就算了,但我和老缪……萍姐,我们不是她说的那样。”
曹静突然道,眼圈红红的。
单萍点点头,意思是我知道,又拿出手机,用文字输入道:“日子是自己的,过得舒服就好,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
曹静感激点头。
单萍又输入道:“小铭奶奶她心不坏,就是嘴上老少了个把门的,妹子你别往心里去,做女人一定要少生气,不然什么结节、肌瘤都容易找上门来。”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曹静,仿佛是叮嘱她一定要答应。
“萍姐,你真是个好人。”曹静忍不住笑了,“放心吧,大家十几年的邻居了,我还能不知道她吗?坏就坏在那张嘴!不过她也够惨的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那么大岁数还要给人做保洁抚养孙子。
不过话说回来,凡事都有因果,要不是她那张臭嘴,小铭的爸妈也不至于——呀,我都忘了你不记得从前的事了,行了行了,当我没说。”
————————————
单萍记挂着要回家炖汤,在曹静家并没逗留多久,聊了两句便起身告辞,可等她走到电梯区,孙来娣竟然还在那里。
“我在等电梯。”
孙来娣画蛇添足地解释。
单萍尴尬点了点头。
“单萍妹子,我刚才那些话可真是一番苦心,孩子小不懂事儿,咱不能由着她,等她老了后悔都来不及了……你是个明事理的人,该不会跟曹静一样,对我有想法吧?”
电梯来了,孙来娣一手拖着小车,一手热络地勾着单萍,把她拉进电梯里。
单萍摇头,意思是不会。
“那就好,我跟你说,你往后得看着你家多兰,少跟那个女人接触,她命里带煞,凶着呢!”
孙来娣神秘兮兮道。
单萍目光疑惑。
“你们城里人不懂这个,我懂啊,你看曹静那面相,一看就是克夫克子的!老话说得好啊,‘女人颧骨高,杀夫不用刀’,当年那场大火,她老公活活烧死,她却好端端地逃出来了,一根毫毛都没烧着,说明啥?”
孙来娣自问自答,“单萍妹子,你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老话,曹静她老公就是被她克死的!老缪这个傻子,不听我的,你们都等着吧,他现在正赶着趟儿往死路上奔呢……”
单萍的眼神渐渐异样。
电梯里四面都是镜子,孙来娣喋喋不休的嘴通过镜子的反射从一到二,从二到四,从四到八,渐渐化作百千万张……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聒噪,就像有成百上千的人同时对着你的耳朵说话你明知道他们说的不对,可他们人又多,声音又大,几乎能把你脑仁刺穿!
“不要说了!他只是个孩子!”
单萍突然爆发出一声骇人的嘶吼,声音呕哑嘲喳,难听至极!
孙来娣愣住。
这是逼急了吗?哑巴也能开口说话了?
可她说的什么?谁的孩子?曹静的孩子,还是老缪的孩子?
不对啊,这两人都没孩子,还是说,他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怀上了?
卧槽,这都能做爷爷奶奶的人了,这都能怀上,老缪他保温杯里天天泡的啥啊,鹿鞭吧!
叮,电梯到了底楼。
单萍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幻象也倏地一下消失,孙来娣挺正常地站在自己面前,正目瞪口呆看着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
她用手语比划,又匆匆地鞠了一个躬,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留下孙来娣追也追不上,望着她的背影,不甘大喊:“喂,到底谁的孩子?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儿啊,吊不吊人胃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