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静端了一盘煮好的鸡胸肉,撕成细长条,放在小区的流浪猫窝前。
“大毛、花花、小老虎……”
她柔声呼唤道。
其实都不用她叫,每天只要她的脚步声一靠近,六七只猫咪便从各处围拢过来,头挤在猫食盆前狼吞虎咽。
“慢点,慢点,别抢。”
她慈爱地拿出梳子,给先吃好已经在舔爪子的那几个挨个梳毛,就像给自己的孩子梳头一样。
说孩子也不为过,这些毛孩子中有好几只都是她亲手接生的,喵叔做品种猫的繁育纯粹为钱,有的小猫生下来品相不好,6个月要还卖不出去他就毫不留情地送去安乐,照他的话说,这是经济学原理,销毁多余库存,保持供不应求。
但曹静是信菩萨的,含着眼泪替那些可怜的小猫超度,后来便瞒着他把小猫都救下来,她不敢养在家里,就一只只带去绝育,之后或送人,或散养在小区里。
“你们一个个都要好好的啊,别给点吃的就跟人跑,这世上,人面兽心的多了去了!”
曹静自言自语,突然想起件事儿来——
没错,发财!
发财跑了,还揣着肚子里的崽,这对爱财如命的喵叔来说,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可奇怪的是,自打把霍达送回家后,这事儿就悄没声儿的没了。
当然,大家邻居一场,霍达霍茵两兄妹是大伙儿看着长大的,喵叔担心他也在情理之中,但老费都带霍达去医院详细地检查过了,人家好好的没事儿,喵叔仍半个字不提去找发财,反倒从昨晚开始就闭门不出,自己送饭也顾不上吃,说什么要发大财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喵叔把价值上万的发财都抛之脑后?
曹静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是找到了新的大主顾?
看着不像。
因为以往也有过这样的爆单,但这只有让喵叔更珍惜每一只母猫,绝无放弃的道理,更何况,发财肚子里还揣着崽!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曹静带着满腹的疑惑慢慢走下亲水平台,正巧看到霍茵提着个旅行箱向5号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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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茵也是醉了。
她刚还在微信上和老费打赌,赌哥哥和多兰姐这十五年来第一次约会能上几垒?拉不拉小手,亲不亲小嘴——
哥哥这就干干净净地回来了。
眼镜没配成,还一进屋就关门。
霍茵惶恐了,隔着门期期艾艾问:“哥,多兰姐呢?”
“她回去了。”
霍达声音闷闷的。
“回去了?你也没送送人家?”
“几步路的事,有什么好送的。”
“那,她箱子也不要了?”
屋里沉默了好一阵。
霍茵更急了:“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茵茵,哥哥有点累了,你要有空,就帮你多兰姐把箱子提回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霍茵不敢再问,恹恹地“哦”了一声。
收拾箱子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郑多兰带给她的那三包芒果干,顺手便拿了出来。
转念一想,嘿,我拿出来干嘛啊?
这就得让多兰姐发现,她问我为什么不拿,我就说我忘了,回头她再专程给自己送来,不是又有机会能和哥哥见上一面了吗?
她怀着这点龌龊的小心思,把拿出来的芒果干又重新放回去,提了箱子去5号楼。
“萍姨,多兰姐呢?她把箱子拉我家了。”
她一进门就嚷嚷。
“嘘!”
单萍放下手里的数字油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手语比划道:“多兰睡了,一大早的飞机,说是半夜就起来了。”
霍茵微笑。
一个睡了,一个累了,真有你们的啊!
“那她也没跟你说什么?”
“没有?”单萍被她搞迷糊了,“茵茵啊,多兰她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怎么好好的旅游突然提前回来?还把箱子都忘了?”
霍茵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硬着头皮道:“萍姨,兴许她还没睡着呢,我进屋去看看,回头告诉你。”
“也好,我让曹静给我带了点菜,这就去拿。茵茵,晚上留下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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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茵等萍姨走后,轻轻地敲了敲郑多兰房间的门。
“多兰姐,多兰姐。”
屋里没人答应。
霍茵提高嗓子又叫了两声,依然没反应,她转动门把手,却发现郑多兰的房间给上了锁。
“多兰姐!多兰姐你在里面吗?你说话啊!”
她慌起来。
卧槽,该不会是和我哥谈不成,多兰姐一时想不开了吧!
这可不行啊,多兰姐,虽然我哥确实玉树临风,但你也不差啊,为了一个男人自寻短见,这也太不值了吧!
她想打120,但想想还是先把门弄开了看看情况再说,去工具箱里找了把榔头,哐哐几下就把门给砸开了!
“多——”
郑多兰穿着浴袍,刚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脸上还敷着面膜。
“茵茵?你这是?”
她满脸惊恐地看着霍茵手里提着的榔头。
“你、你没寻死?”
“我为什么要寻死?”
“你和我哥……”
“是有点难过,所以洗了个澡,又敷了个面膜。”郑多兰无语,“这点事就寻死觅活,那我被客户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早就跳楼了!”
“那你干嘛把门锁上啊?”
霍茵吐槽道,刚才她着实被吓了一跳,把榔头一扔,鞋一踢,倒头睡在郑多兰香喷喷的床上。
“哎呀呀,你这个邋遢鬼,你快给我起来,身上都是机油!”
郑多兰大叫,拼命把霍茵拖起来,霍茵却赖着不起来,委屈巴巴:“多兰姐,你就让我躺一会儿嘛!知不知道你又害我输钱了,老费这家伙现在一定笑得连抬头纹都裂开了……”
“门不是我锁的。”
郑多兰拉不动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也在她身边躺下。
霍茵霍的一下就坐起来了:“不是你锁的?那谁干的?”
“我妈。”
“萍姨?她锁你干嘛?怕你睡到一半跑了啊?”
“我也不知道,最近经常这样,有时候还偷偷把我的鞋藏起来。”
“这么诡异?她自己知道吗?”
郑多兰摇头:“她完全不认,说是锁坏了,还让我去找个锁匠过来修。”
“去医院看过没?萍姨的脑袋可是受过伤的。”霍茵提醒她,“多兰姐,这问题你可得重视啊,别是那个什么海马体的又恶化了……”
“你当我不着急吗?脑CT也拍了,核磁共振也做了,都没问题。”
郑多兰揭下面膜,攒成一团,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自己胳膊,“其实,我最担心的是阿茨海默,毕竟我妈到了这个岁数,又总是一个人闷着头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还是得找点事情做,和静姨她们多去打打牌就好了,还有老费经常在群里挂的那种老年旅行团,也就几百块钱,去农家乐玩个两天,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多好。”
“她肯去就好了,实在无聊了,顶多让我给她网上买那种数字油画,还有拼图什么的,一个人在家捣鼓,一千多块的拼图,几天就拼完了。”
“那你说怎么办?”
霍茵双手插着口袋,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圈。
郑多兰被她走得头晕:“我要知道,我现在不就告诉你了吗?拜托你别老在我跟前晃好吗?我昨晚十二点睡的,今天早上四点就起来赶飞机了,姐今年三十四了,工作压力大,喜欢的男人又不要我……”
霍茵根本没听,她双手插兜,摸到口袋里那张彩票,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你去问她!”
“谁?”
“谢鹭,就是咱小区新来心理咨询师!萍姨的事儿咱问她去,看她能不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
霍茵一脸坏笑,像极了个一心想要刁难老师的调皮学生,“给老子留谜题,像是老子不够格跟你合作似的!行啊,那老子也给你把把脉,看你到底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