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觉得自己就是期待太多，才会活的太苦。
她总是觉得幸运之神总有一次会站在她这边，可到头来才发现，命运的不公其实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有人注定荣宠加身，有人就只配苟延残喘。
或者更早的时候，她对苏衍之的期待也不该有，若是没有熬过三年牢狱之灾，若是在最绝望的时候自我了断一了百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今天这些痛苦了呢？
命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从她答应顶罪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一脚踏入了之后源源不断的灾难中。
现在该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了……
“既然嫁给你是个错误，现在我也深刻认知到了这个错误……”
秦暖的声音更加沙哑，像是损坏后的大提琴，嘶哑破败闷重刺耳，“傅承止，我们曾经签过一份协议，按照那份协议，我们的婚姻该结束了，我猜你守在这里也是为了有个了断，离婚么？走吧，我爬也会爬去民政局。”
这一刻，她只想结束，只要解脱。
说着，她试图挣脱下巴上的禁锢，然后起身。
“离婚？”
这两个字勾动傅承止胸口一抹无名怒火，火舌张狂吞噬一切，他松开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却又按住她此刻微微离开床铺的肩膀。
秦暖身体重新撞进床铺中，即便床铺很软，她还是因为这阵‘动荡’震的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差点没疼昏过去……
秦暖张嘴倒吸一口冷气，难以平复的混乱呼吸中，上方男人眼中的旺盛火苗要将她整个烧成灰烬。
离婚不是如他所愿？
他这么生气干什么？
秦暖咬牙克制冲到喉咙口的痛呼声，刚要说话，却被傅承止抢了先，“宋行暖，你和我说协议，那我们就来说一说那份协议！”
霸道强势如他，他要说她也争不过。
这点自知之明秦暖还是有的，因此抿着唇瓣安静听着。
见她乖顺，傅承止被怒火烧的灼热的眸子静静看她两秒钟，嗓音继续，“离婚的前提是，你摘肾割肝给宋行菲以及……生下孩子，宋行暖，这两点，你是做到了哪一点？协议说毁就毁？”
孩子……
她懦弱规避的话题，此刻却被他轻易提起。
他问她做到了哪一点……
秦暖眸光微颤，不想读懂这句话的潜台词，可其中的意思却早已明明白白冲撞进她的认知里。
他的意思是，她两点都没有做到。
没有摘肾割敢给宋行菲，也没有……生下孩子。
可是她的肚子没有了……
这就意味着……
秦暖双手贴上小腹，掌心平坦一片，明明小家伙活泼踢踹肚皮和她互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只是睡了一觉……
她只是睡了一觉！
其实睡着的时候不只做了那一个梦，回想起一切之前，没有画面，她的梦中只有尖锐凄惨的婴孩啼哭，哭声不断，撕心裂肺，那是她的孩子在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五脏六腑的疼又算什么呢？
一切不及这一刻……
明明身上疼痛已经缓解，然而那种无形中愈演愈烈的疼才最致命。
像是有根布满倒刺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她此刻格外脆弱的神经上，顷刻中，绷紧的倔强烟消云散，她受不了这种折磨，眼泪大颗大颗涌出来的时候，她张着嘴巴撕心裂肺的痛哭出声。
那一声声哭喊痛彻心扉，是自责，是不甘，更是惦念与不舍。
她规划好了将来，可是她的小天使终究还是没有做好面对这个不太美好世界的准备，ta提前离场，不愿陪她去走后半生……
崩溃中，秦暖哭到近乎昏厥。
然而，她最终还是清醒着自我折磨。
自然界中许多定律亘古不变，此刻傅承止深有体会的一点是，水灭火。
他弯着腰，两个人之间不过一掌不到的距离，然而，他滔天的怒火非但没有将她吞噬，却是在撞见她眼中水汽涌动的时候，烟消云散。
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点，这个女人总能轻易左右他情绪。
更糟糕的是……
此刻有个认知更加深刻起来。
傅承止定定看着她泪流不止的模样，胸腔震颤，那股子烦躁的无名火变了路子，转变成酸酸涨涨难以描述的情绪，他正视这种情绪的时候，脑海中飞快闪进两个字。
是心疼。
而立之年，三十年的人生，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头一次！
哪怕是当年，宋行菲出车祸的时候，他也只有过愤怒……
他见过她哭，却没有哪一刻像这样，撕心裂肺难以停止。
甚至，他想安抚也是无从下手。
怎么安抚？
她最想要的，那个以最冰冷的姿态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小婴孩，从母体被剖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没有呼吸的。
她整整昏睡了三天多，三天多以前走廊上那个画面却还历历在目。
刀子刺破她的肚皮捅在了孩子的心脏上……
小小的脆弱的生命终究是承受不住那样尖锐的‘问候’的，皱巴巴的婴儿被包裹在小毯子里，头发湿哒哒的黏在小小的脑袋上，双眼紧闭，神情是痛苦的。
八月多月，母体中的胎儿早就可以感知疼痛的存在。
刀子扎破他小小心脏的那一刻，他在疼痛中煎熬着孤独的死去……
“宋行暖，他还会回来的。”
两相僵持的长久死寂中，傅承止开口打破沉默，他抬手擦掉她眼角泪水，可是她的泪水汹涌，擦掉又涌出，他只能反复重复这个动作，耐心十足。
秦暖愣了两秒，听见他声音再次传进耳朵，“协议作废，不离婚了。”
她彻底愣住。
闷钝的哭声戛然而止，泪水遮蔽，秦暖视线不算清明，她透过泪眼朦胧静静看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的确是说……不离婚了！
不离？
他又想出别的什么折磨她的法子了是不是？
秦暖贴在小腹上的双手默默捏成拳头，被子下面，她整个人不受控的在微微的发抖，“傅承止，这一次你又看上我身体里哪个器官了？你想要的尽管拿去好了，何必再故技重施，用这段婚姻捆绑和恶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