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今日洗了两次澡,他不小心在水里‘尿’了。
当时魔头被他抑制不住的惊叫吸引过来,好在和桶内的水混合在一起,肉眼看不出区别,不然他可丢了大脸。
余幸嗅觉灵敏,在屏风外就已经闻出究竟,要给老婆留面子,他装作不知情。
只是在明朗穿好衣服后,他再去牵人出来时,弯腰凑近老婆颈窝嗅了嗅。
“!”明朗的身体瞬间紧绷颤抖,生怕被他闻到了臭味嫌弃自己,缩起脖子噌噌噌往后退。
余幸笑笑夸道:“夫君很香,我都饿了。”
明朗红扑扑的脸颊色泽又深了一度,仿若一戳即破的樱桃果冻,仅仅是眼睛看着牙关就好像有了弹软的触感。
老婆调戏够了,他们下楼借厨房用晚膳。
明朗吃不惯外面的饭菜,一直坚持自己做,又安全又美味。
赶路大半个月,余幸从偷吃混到蹭两口菜,现在已经可以点菜。
再坚持坚持,他离吃肉也不远了。
叶深鸣夜夜不归,白日回客栈吃斋睡觉,直到拍卖会开始,余幸逼着他睡足精神方才消停一晚。
拍卖会馆座落在最繁华的城中心处。
各方豪杰英雄与凑热闹的百姓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震耳欲聋地高喊着某某大侠的名号,其中最响亮最密集的就是“盟主”,跟娱乐圈大型追星现场似的。
会馆门口。
那些摘星楼接引弟子的精神状态很差,强颜欢笑着维持街道秩序,查看拜帖虚伪,根据咖位或指路大堂,或带路去楼上。
这得归功于夜夜跑荷塘边捉青蛙扔进摘星楼的叶深鸣。
期间摘星楼一直维持着敌袭警戒状态,就是抓不到捣乱的叶泥鳅。
余幸简直哭笑不得,亏得是要参加拍卖会,叶深鸣不敢闹出人命,不然摘星楼这会儿准在发丧了。
“伏天寺?”
摘星楼弟子错愕地看眼拜帖,帖子上的印章不能作伪,他再看看叶深鸣的光头和脸,着实想不起这位小师傅的名号,笑着探问道:“额,不知在下该如何称呼小师傅呢?”
叶深鸣面无表情地竖起佛手,冷淡道:“小僧法号智与。”
伏天寺一向低调行事,鲜少在门派大比或协助除魔之外的活动与其他门派往来,除了经常参加大比的伏天寺方丈与首徒,其他一概不怎么出名。
“……”摘星楼弟子认不出人,只好认下贴,他谨慎地点点他背后的一男一女:“他们又与小师傅是什么关系?”
“求药的香客。”叶深鸣谨遵着教主的演技指导,少说少动少用表情。
余幸撩起明朗的帷纱,让摘星楼弟子看一眼后解释道:“我夫君遭小妾算计,脸上生了毒疮,所以想借用伏天寺的拍卖资格买那个并蒂莲花膏。”
摘星楼不会管有拜帖资格的人是否携带同伴,毕竟能拿到拜帖的都不是好惹的小人物。
而且关乎一派脸面信誉的事,想必谁都不敢在这种地方马虎。
“小师傅请。”这位摘星楼弟子没再拦着,走在前头领他们上二楼雅室。
周围等候进场的各派掌门或首徒代表或皇权贵族不在少数。
他们都很意外今年能在拍卖会看到伏天寺的存在。
“伏天寺竟是穷到卖起拍卖资格了么?”一位锦袍华冠的皇族权贵弯身钻出刚刚停稳的轿辇吐槽道:“竟然不自量力地要与本王抢花膏,呵,真真可笑极了。”
紧跟他其后的老者左臂挽柄拂尘,身穿靛青鹤纹道袍,此乃五大门派代表之一,公息观的标志。他搓搓灰白的山羊须反驳道:“佛门常言种善因得善果,不懂、不知、不明,便慎言。”
“观主所言极是,本王先收回此话罢。”青年王爷惹不起江湖人士,尤其是追求长生道的公息观,只好隐忍着轻蔑赠他些面子,然后交了贴进拍卖会。
观主未将此放在心上,站他身旁的首徒却忍不住嘟囔:“哼!心不诚天不收!”
百姓们不敢随意讨论皇族与江湖门派,只得捡着那毁容相公的美妻讨论,有褒有贬有同情,空口戏说起他们的人生。
至于在场呼声最高的武林盟主,享受着至尊地位的便利,第一个被请入拍卖会,甚至拜帖都不用拿出来。
明铮坐在靠舞台上方的中心位于天字一号雅室里,好酒好菜伺候着好不快哉。
唯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么痛苦。
夏日天气闷热,他的伤口一开始没有处理好,一直反复发炎溃烂,方便时刺痛不已,尿液还有血色。
然而他还做不到收放自如,在武林盟训练弟子时,他常常感觉不到尿意,只知道忽然疼痛起来,裤腿逐渐潮湿。
明铮一日要换十几套衣服,不停洗花浴去味,每套弄脏的衣服他都是脱了烧成灰,坚决不让仆从清洗。
眼下拍卖会要举办三五个时辰不等。
明铮不得不裹了几层棉布,腰间多挂几个香囊,桌上吃食茶饮一口不碰。
“并蒂莲花膏可否提前拍?”他转脸问守在旁边侍候取物的摘星楼侍从。
“抱歉啊盟主!白骨神医强烈要求花膏留到最后拍卖,他的意愿我们楼主也不能干预!请您耐心等候,有何需求尽管跟小的提!”
明铮晨起用膳沐浴之后就没再喝过水,现在唇皮干裂,喉间渴得冒烟。
他烦躁停下捏转茶杯的指肚,用手背推开:“将桌面清干净。”眼不见为净。
与此同时,在左廊第二间天字三号雅室里,余幸他们正悠闲地磕着瓜子。
“夫君吃这个。”余幸将剥满一蘸碟的瓜子米推到隔壁明朗面前,又倒一杯加过糖的热牛乳给他,然后继续在漆木果盘里抓一把花生剥,转过脸观察楼下大堂。
雅室靠大堂这一面修的是半墙,半墙边摆着冬暖夏凉的塌炕席居,透过三层很没品味的黑纱帘,隐约可以看到大堂敲锣的拍品台的轮廓。
但同样在雅室里的贵宾却叠加纱帘效果相互看不清彼此,拍些私密性高的东西,能用假音喊价隐瞒身份,也无需碍着门派间的友谊互相谦让。
至于摘星楼的房间安排究竟会否泄露就得打个问号了。
明朗嘴里还嚼着核桃仁,看着新鲜出炉的瓜子仁,他的胸口仿佛被砸了一击软拳头,酸胀又甜蜜,流出涓涓暖流,顺着脉络游走全身,汇聚到脸颊上。
从未有人如此细致地照顾过他,连明铮哥哥都不曾有过。
这个魔头也太好了吧……
明朗借着有帷帽遮挡,光明正大地偷看魔头那挺拔的侧背影,越瞧越觉得不可思议,莫非习武有助于长高?
他见魔头望得专注,不禁挪动屁股贴近,也想看看下头。
结果除了晃来晃去的影子,他啥也看不清。
只能听到大堂内热烈高昂的讨论。
“整整过了十五年,摘星楼终于肯将玄冥剑拿出来了!”
“我看是他们参不透玄冥剑的秘密,所以想转手卖个好价钱。”
“玄冥剑能有什么秘密啊?”
“据说玄冥剑里藏着凤倾史的《夺天运神策》,得剑可得天下哟!”
“嘁!神策真有传说那般厉害,凤倾史便不会得此下场!”
“呵呵,要不是弦音阁那位伙同摘星楼骗凤倾史,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嘘——你轻点声,当心头顶上的!”
这时余幸后脖颈忽然被帽檐磕了一下,他回首垂眸看,小精灵信赖地趴着他胳膊,在捡他剥的花生米吃。
对面的叶深鸣很想打饱嗝:“……”
宾客到齐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摘星楼首徒钟不惟走到拍品台前,穿着黑到发亮的玄袍,袖口绣着红月,在透光的纱帘前犹如一团张着血口的危险黑雾。
“第一件拍品,鲛人泪。”钟不惟漫不经心道,隐隐有些不耐烦,好似这场拍卖会只是场浪费时间的无聊杂耍戏。
余幸的目标只有花膏,对其他拍品都不感兴趣。
但玄冥剑却让他有些犹豫。
十五年前凤倾史重伤逃回魔教,根本没来得及捡回他的佩剑。
不过就算捡回来,他的身体也再难举起玄冥。
之后秋骨以九重魔屠功出世,等于在昭告全天下夺天运神策失传。
所以摘星楼认为玄冥剑有神策的秘密不无可能。
那么摘星楼主如何会舍得一成的可能拍卖?
想到云芙,余幸猜测云霜大概率又跟摘星楼主合作了。
如果秋骨知道玄冥剑的秘密,那定会被吸引到拍卖会,方便他们一箭双雕。
可玄冥剑除了好用称手材质高,没有任何特别优势。
硬要说一个优势,大概就是能帮余幸引走注意力?
午膳是摘星楼提供的,明朗只委屈巴巴吃了两口垫肚子,他屁股坐得疼,就想躺着,但又不想离魔头太远。
余幸看出来了,背靠着半墙,捞过明朗的腰,摘掉帷帽放在桌面上,让他半躺进自己怀里枕着臂弯休息,倒是塌炕窄,只能委屈那双修长的小腿先垂在炕边。
“乖,夫君再忍忍,已经在拍玄冥剑了,再有五个拍品就是花膏。”
“好啵。”明朗侧眼看了眼对面坐着补觉的叶深鸣,鼻前萦绕着魔头身上淡淡的草木香,忽然也有些困倦。
于是他没有挣扎出这个温暖的怀抱,眼皮一搭一搭地阖上了,声音也越来越小:“拍花膏的时候告诉我哦……”
伫立在门前的摘星楼弟子可不认为他们的财力能跟四王爷抗衡,嘲讽地笑了笑,而后又嫌弃这位相公的丑陋面容扭开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