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火铳相助,大臣们不再拦着皇帝,武场见过赵贵妃的本事,当然也没理由阻止其随军。
皇帝御驾排场没有淮王那么花里胡哨,与赵家留守京都的三千精兵都是轻装上阵,围护着五辆拉火铳和弹药的马车。
不知情的民众看他们就像去送死的,一路追着劝阻。
而支持淮王的百姓,则漠视着队伍,期盼淮王回京主持大局。
还有的已经在向老天爷哭喊救国,不抱任何希望。
但皇家内部消息流通快,林凝知晓皇帝造出不得了的武器,顿时生出强烈的危机感:“立刻回林家调遣暗卫,无论如何都要拦住皇上,能拿命拿命,不能也要毁掉那些火铳!”
侍监领命离开,林凝依然坐立难安,只等主心骨淮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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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运输火铳的缘故,脚程就没那么快。
不过赵向云时刻忧心边陲受苦的百姓,余幸当然没了谈情说爱的心思,日夜不歇地一路向南。
路过驿站换马补给,很懂事地啃些干粮馒头,不强求赵向云下厨。
除了拉撒睡,大家都不会下马。
至于林凝派的暗卫,余幸随便耍耍剑就能砍死一半,更不用说赵向云也在。
那些暗卫连他们的皮毛都碰不到。
此时赵向云窝在小皇帝怀里,他们共骑一匹马,前者右手里拿着冷馒头,侧身喂给后者吃,里面用刀切开,还塞了层牛肉酱,已是目下最方便的好伙食。
这是小皇帝教的方法,但肉酱是赵向云在驿站歇脚,省出睡眠时间偷摸做的。
“唉,好不容易养起的肉,又瘦下去了。”赵向云心疼地用左手轻捏着小皇帝的脸颊皮:“到文陵城后我再给你好好补回来。”
歇脚喝水吃饭的时间不到半刻,余幸的黑洞胃吃得再快也赶不上,因着不能耽误行程,他只好边行路边解决。
“能吃到神仙哥哥的手艺我就极为满足了。戎王不管关风城与康城百姓死活,抢光粮食牲畜也罢,据当地知府上报,戎兵还强抢不少哥儿回去生娃。所以我不准备再续什么狗屁的和平盟约。”
赵向云眉目凝重:“哥儿与孩子总归无辜,小容莫要赶尽杀绝了。”
余幸嚼完馒头咽下冷笑:“我自有分寸,就怕他们不愿领情。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尽过心便好。”赵向云望向南边染血的红霞落日道:“先前调给淮王的三万精兵如今不足一万,戎王允勒狡诈毒辣,范统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父亲方才来信报,又调三万赶赴文陵城,会提前我们赶到护城。
至于襄国,得知戎族连夺双城,进攻之势有倾尽举国之力,眼下更是明目张胆派遣使者去戎族谈合谋。父亲自顾不暇,这些援兵已是极限。”
余幸低头用额面蹭了下他的耳朵:“安心,收拾完戎族,我们便西上相助。神仙哥哥可以尽情发挥你的能力,向天下证明哥儿并非只会生孩子。”
曾经与刘茂庆私里畅想的再美好,都不如此时与小皇帝携手并进来的震撼心神。
遇见这样直戳心窝的小皇帝,赵向云真的没法不喜爱,也不嫌弃小皇帝满嘴酱油,侧过脸在他唇上一碰,耳尖比那云霞更红。
余幸心尖一动想追吻,却被横过来的羞羞牌馒头挡住,他只好笑着继续吃。
“虽然此去错过了中秋家宴,不过有你在身边,日日皆是佳节时分!”
赵向云埋进他胸口的脑袋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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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系统配合,燕炤抬进王府就醒了。
这一睡半个月,脑袋昏沉,四肢无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本王不曾下过回京的命令!是谁擅自决定的!!”燕炤怒翻药汤,扯动了肩臂上还没完全长好的见骨刀伤,当即龇牙深吸口气。
侍卫跪着汇报:“范统领怕护不住王爷,所以……”
“好个范台山!”燕炤这才明白着了皇帝的道,再听完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他直接气急攻心吐了口血。
他低估皇帝的狡猾,也错信了林凝的真心——如果没有林凝那封信,他根本不可能败给允勒!
多疑的燕炤一时间看谁都不怀好心,看谁都已经背叛自己。
燕炤虽然失去理智,但又很理智,他不完全相信林凝那么无情。
于是深夜传唤刘茂庆进府。
“本王命你三天之内处理掉君太后肚子里那个孩子。”他眯起眼,借着烛光看清刘茂庆的脸,企图找出破绽。
刘茂庆惊讶地瞪了下眼,倒不是为这个命令,而是君太后竟然有喜了。毕竟这么多年了,君太后肚子都没动静,显然是淮王不想要。
看着刘茂庆领命离开,燕炤的心还是无法定下,后宫那些孩子被皇帝处理掉,刘茂庆能做到漠不关心,想必林凝那个也不可能在乎。
但无论林凝的孩子是谁的,终归要除掉。
燕炤想确定的只是林凝的心究竟向着谁,他需要林家,想要皇权,却也真心爱着林凝,所以他才会退而求其次做没有皇帝之名,却有皇帝之实的摄政王。
可眼下,皇帝已经不好控制,正在逐步夺回自己的权力,如果林凝有异心的话,他将会失去一大助力。
林家背地牵动着其他势力,虽分裂在林家兄弟手里,但站在淮王派的主权握在林凝手里。当然了,主要也看在淮王比皇帝有前景的份上,不然他们也会跳过林凝改为皇帝派。
不过在皇帝击退戎族前,他必须确认林凝的心向着谁,才好说服其背后牵线的林家势力,然后趁皇帝离京,赶紧夺下皇位,届时再与襄国谈判,夹杀皇帝与赵家。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中秋家宴,刘茂庆在林凝吃的月饼里放了冰片,预估宴会结束后滑胎。
但张太医没告诉他的是,君太后的胎还不到三个月。
于是月亮赏到中途,林凝腹部剧痛,流了满地血引起后宫恐慌。
“快去请张太医!”
君太后被侍监抬回寝殿,后宫妃嫔有过流产经验的都看出症状了,很快君太后滑胎的消息便传遍后宫,带到了京城百姓耳朵里。
而为此消息盖棺定论的是程院使——当夜张太医急病在家,他与程院使换了班。
之前后宫妃嫔有喜迅大召天下,至今皇子失踪之谜尚在百姓心中。
现在先皇去世多年,君太后却突然滑胎了,简直是在打皇家的脸子。
这下百姓们将两件事联想在一起,皇家威信大跌,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
面子已经丢尽了,再不查出采花盗是谁,只怕里子也要没了。
可哪个又敢当面审问后妃?
男子连后宫都进不去。
这时林坚站出来了:“此事林家难以姑息,我为君太后之弟,理应调查清楚。”
宋太尉建议道:“林相不妨再带些后宫的侍卫防小人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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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凝失去孩子性情大变,砸得慈宁宫满地碎瓷落不下脚。
谁敢打扫就砸谁,除了侍监大人,其他宫人们都不敢靠近。
“当时宋德妃见您情况不对,趁乱藏起块月饼。奴才交由张太医检查,发现里头掺了冰片。御膳房与接手过糕点的宫人,但值守侍卫却被引开过。
其中一位侍卫因出恭错过,回到御膳房时,看见了刘总管离开。奴才去查过刘公公去向,他确实访过御膳房。”侍监一五一十的汇报道。
林凝怔愣住道:“刘茂庆?他背叛淮王了?!”
侍监道:“奴才可是一直谨遵太后您的嘱咐盯着刘公公。就在中秋宴前日,奴才得知刘公公要出宫便跟出去瞧,亲眼看见他进了淮王府。您怀有身孕一事只有奴才、张太医和王爷知道。但刚才张太医却告诉奴才,刘公公去问过他月份。”
一条条线索重如石锤,砸得林凝眼前一黑,刚滑过胎的身体很虚弱,完全经不起刺激,当场晕过去了。
林坚因此扑了个空,准备第二天上完早朝再来拜访。
皇帝不在京中时,早朝是由林相主持维系。
但是淮王苏醒没两天,又迫不及待抢回去了。
知道林坚被君太后拒之门外,燕炤萌生出希望,认为林凝是向着他的,肯定不会暴露他们之间的奸情。
燕炤想不到刘茂庆能将事情办得如此糟糕,但不管出于能力还是各方面的怀疑,他都不想再留着此人过年。
就想退朝后跟林坚一起去慈宁宫,让林凝将错就错指认刘茂庆。
可林凝自己跑到了金銮殿上,他们都去不成了。
因为在此之前。
半夜醒来的林凝密见了刘茂庆,派林家暗卫团团包围寝殿,刘茂庆插翅难飞。
“淮王不可能再留你性命,但只要你告诉哀家,究竟是谁指使你的,哀家可以保你不死,若有违此约,便让我那孩儿下辈子投生畜生道!要是你不应,或者说谎,哀家则将此事赖在你头上,揭穿你在后宫的所做作为!”
林凝的心很慌,他在刻意逃避那个可怕的真相。
但他又不甘心这得来不易的孩子死的不明不白,于是不惜拿孩子下辈子的命运,博取刘茂庆一句真言。
“太后何不想想谁能让您喝这么年的避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