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老人说到这,江凡也不由得唏嘘。
他爷爷,从没有跟他提起,红岭村的事。
说不定,他爷爷也相信诅咒这回事,怕他太过好奇,跑这里追寻结果,才没有告诉他的。
想到这,江凡带着歉意道:“何伯,真不好意思,让你提到伤心处。”
老人笑着摇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伤心的时候早已经过去,年代一长,我也没放在心里了。”
不过,江凡还是有很多疑问想要弄清楚,又问道:“刚才你说,几位老辈人定下规矩,不能进山,怎么还会陆续发生悲剧呢?”
“那个年代,你们不懂。”
老人摇头笑一下又道:“四十多年前,县城的工人,每个月才二十多块钱呢。
当时,农村还都是生产队,就是一个村子,分成几个集体单位,一个集体就叫一个生产队。
那时候,我们是起早摸黑,一个人每天得到多少工分,然后按工分拿到的口粮,才值一毛多。
这一毛多,还要养孩子呢。”
苏絮絮惊讶道:“那一定很穷了。”
老人笑得有点苦涩:“穷到啊,连买双人字拖鞋都舍不得,村里人穿的都是自已编的草鞋。
家里不管有多少孩子,也不管男孩女孩,一件衣服,从老大开始穿。破了补,补了又补,一直穿到最小那孩子长大不能穿,还舍不得扔,拿给亲戚朋友的孩子穿。
甚至,爷爷小时候穿的衣服,还穿在孙子身上。
住多破的房子,那就难说了,因为形容不了。
吃的都是杂粮。
但那时候,听说县城有些人比山村还不如呢。
口粮不够,他们可就没有杂粮了。
住的屋子虽然比山村里的屋子好一点,可却是很小的房子,听说要挤下十来口人。
诅咒发生的第二年,我到过一次县城,第一次看到自行车,缝纫机,看到手表。
而且那一年,全村才只有我一个人到过县城。
当时我到县城,是实在急需钱,身上藏着五个鸡蛋,步行到县城卖出去。
五个鸡蛋,卖了二毛五,那个高兴呀。
从村里到县城,早上出门,进门的时候是晚上了。”
听着老人说完,江凡倒没有惊讶,他知道的情况,比老人说的更加艰苦。
最苦的,就是谁家里不能有重症病人,一旦有重症病人,那对这家人就是灭顶之灾。
那时候大多数人的选择就是,不给病人医治,最多也就是搞些草药喝个安心。因为,不能因为一个病人,害死了一家人。
想到这些,江凡更是摇头叹息:“那个时候就是一个字,穷!”
老人点头道:“就是穷,山里多少都能找到点填肚子的东西。
你们说,是害怕诅咒,让全家人饿死。还是不管诅咒,进山找点东西吃呢?
一个答案就是,冒死进山!”
苏絮絮似乎明白,点头道:“诅咒,可能会让进山的人死。不进山,却是全家肯定死。
所以,大家宁愿选择可能死,不愿意全家肯定死。”
老人赞许地点点头:“刚才我说了,那年大旱,庄稼都被晒死了。有余粮和没余粮的,开始都不敢进山,寻找着村边可以吃的东西。
当时,村边有十几棵香蕉树,不到两个小时就被抢光了。
没余粮的,就连香蕉树杆都煮熟了吃下去。
有余粮的,就加点粮食,巴不得那一点粮食能多维持点时间。
香蕉树吃完了,就吃野菜,树叶子,树叶子吃光了就吃树皮,草根。
最后,村里有几个人,还吃过土。”
“吃土?还真有吃土的呀,怪不得现在有人说,穷得吃土,原来是有根据的。”
苏絮絮说话的神情挺复杂,有惊讶也有觉得好笑。
老人又道:“我也吃过一次土,到山边挖一种很细,没有一点沙子的粘土。
然后用水将土搞成泥浆,加点盐就喝下去。
人到了真饿急的时候,想要吃东西的渴望,你们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其中的苦。”
“那吃了土,肚子肯定不行了。”苏絮絮蹙着眉道。
“当时只吃两三口,村里第一个吃土的人,因为吃到感觉饱了,最后却胀死了。
所以就有经验了,只吃两三口,可以两天不感觉饿,当然,几天都拉不出来。”
听着老人的话,苏絮絮反倒不感觉好笑,倒有些庆幸自已,没有生在那个年代。
忽然,苏絮絮又摇头道:“不都说,泥鳅沟的水流入村里了嘛,那就可以种东西了。”
老头吐出一口烟,不禁笑出声。
“你是真没种过地,有了水,种下的东西,都得时间生长吧。
何况,当时村里人连土都吃了,那还能留下种子。”
苏絮絮恍然大悟地点头,又道:“那就不种地了。”
老人又道:“当时村里派人到镇里,要来了一些种子。
可是要等明年夏收,距离还有六七个月呢。
这六七个月,怎么样也熬不过去的。
没办法之时,就有人提议,进山里寻找吃的东西,当然也包括打猎。
这事,村里几个老辈人知道了,急忙出来阻止,担心冒犯了山中的凶恶灵气。
可是,人都饿到吃土了,谁还管什么诅咒和恶灵。
那些青壮年,因为要养活一家老少,首先提着砍刀呀,三叉呀这些家伙就进山了。
当时我也进山了,第一次,找了不少可以吃的,还打了两头大野猪,十几只兔子,也才只有一个人受了点轻伤。
大家高兴之余,没进山的人也着急了,更不会去管什么诅咒,立刻就组织了更多人进山。
第二天,这些人进山,那就出事了。
进山的时候是二十个人,却才有十三个人回来。
那些回不来的人,要不就是跟最先两个失踪的人一样,神秘地失踪。
但大多都是遭到野兽的攻击而死。
而回来的十三个人,都是在一个月里,莫名其妙就死了。死的模样,就跟先前那两个躺在水坑中的人一样,无伤无痛,也没有生病的迹象,就跟在安逸睡觉似的。
当时还有穿警服的人到村里,也进山调查。
调查不出什么,但那些穿警服的人,却都是没事,过后也没听说有人发生事。”
老人停顿之时,江凡跟苏絮絮又是对眼。
整件事,似乎能寻找到一点科学根据,却又好像不可理解。
这时,老人又叹息道:“这一次整件过后,村里对诅咒,又再次坠入恐慌。也对诅咒深信不疑,当然,这阴霾也一直压在村里人的心里。”
江凡瞧老人,是真的说完了,不由得问道:“穿警服的来了,应该带有穿白大褂的人,没有什么说法吗?”
老人摇头:“可能是当时的设备太落后吧,他们也没什么说法。
要说请医生来看一下,但县医院呀,镇卫生院的医生都不愿意来。
请了几位土医生,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还请风水先生呢,结果那些人,知道了诅咒的石碑,装神弄鬼,说得比诅咒更离谱。”
“那这样,真得饿死人了。”江凡问道。
老人笑一下:“那些穿警服的人走了不久,镇里也派人来了,结果,给我们一些粮食,还有种子这些。
就是有这批东西,才让村里人度过那六七个月。”
江凡皱着脸又道:“这么说,那诅咒的事应该还有陆续发生,包括十多年前那次泥石流。”
“不对,几天来,我也听说过那次泥石流。但我觉得,这不应该算在诅咒的内容。”苏絮絮摇头道。
江凡皱着脸,看着老人。
瞧老人刚才有点松开的脸,又紧紧地皱起来,目光显得有些空洞。
他就感觉,诅咒的事还没完,说不定,还更加离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