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余跃龙头一次安排相亲,事后居然不跟进,倒让余知乐好奇起来,主动给他打电话。
“那个林成岳人不错,但我没感觉,不打算继续相处,就这样。”她简单扼要地汇报了情况。
“知道了。”
余跃龙听着精神头不太好,和往常不一样,余知乐便多问了句:“家里还好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
“那就是体校有什么事?你大徒弟最近不是状态很好嘛,听说已经进决赛了?”
“嗯,文文估计能拿冠军,从老李那抢过来的萌萌突破了瓶颈,这次也能拿牌。”
“那怎么不高兴呢?”余知乐是真的担心了,余跃龙运动员出身,又做了二三十年的教练,心性之坚毅非常人可比,万事顺意的时候他是情绪高涨的,不顺的时候也是随时准备战斗的心态。他都丧气起来,那绝对是出了事。
“没事,别问了。”他声音很低。
嘟嘟,电话挂断了。
绝对是有事吧,余知乐百思终得其解,她判断老爸更年期了。
有研究显示,男的也会经历情绪上的更年期,变得多愁善感也是完全正常的。但才刚想通这个,余跃龙又发来微信,倒真把余知乐给惊着了。
——我觉得李苍耳这娃还不错,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啊!为什么?竟然连她爸都觉得李苍耳不错,余知乐气得不浅,这李苍耳究竟给人下了什么蛊,竟然连余跃龙也给他拿下了。
但那又怎么样?他走余跃龙的路子,走不通倒还好,不是有种说法嘛,父母越是反对就越是分不开。搞定余跃龙,反而完全激起了余知乐的反骨,她周边的人越是喜欢他,她就越是要远离他。这是一场对决,她不能输!而且她也不会输,目前看来,李苍耳空有战术而无战略,余知乐只需要战胜自己心里那一点点生理喜欢,他就绝无胜算。
想到这一层,余知乐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她在医疗站摆好棋盘等着,王巧凤说要给请个新师傅来。
等了许久,不见她来,却见大侠奶奶慢悠悠地晃过来了。
余知乐心知她是来给膝关节打针的,忙扶她坐下,“我去拿药拿针,不过您这腿真该做手术了,打玻璃酸钠只能暂时缓解症状。”
“我知道,九月底做手术,后面国庆节,腿脚动不了儿孙也有空照顾。”
“那还早呢。”说完这话,余知乐意识到现在已经八月,也快了。只是山里头凉快,让她以为还是初夏呢。
余知乐照常给她往膝关节注射了玻璃酸钠,留她下来观察,自己去门口找王巧凤的影子。
大侠奶奶在背后喊她:“这针打完还真疼,过来陪我下盘棋,就当吃止疼药了。”
余知乐眼睛一亮,“您也下棋?”
“就知道马走日象走田,随便下。”
“那就玩玩。”余知乐本着消磨时间的心态,和她下了起来。
双方前十几步都是平平无奇,就像是两台电脑在按部就班地对局,但渐渐地,余知乐感觉不对劲了,大侠奶奶的棋路看似乱,一会儿走一下中路,一会儿又走边路,一会儿又在她即将将军的危急关头防守,但就是这些乱招之中,杀意渐渐显露出来了。等到余知乐完全反应过来时,已经无力招架,只能投子认输。
“我输了,骄兵必败。这么看,咱茶树坪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哎,不如从前了,过去还有几个老头能杀两盘,这些年老的老死的死,现在也就我跟巧凤还行。”
余知乐大惊,“那您就是巧凤老师要介绍给我的师父?”
大侠奶奶露出骄傲的笑来,“那小余你拜师吗?”
“拜!”但转念一想,怎么她自己都没提要下象棋,茶树坪两大名师都送上门来了呢,便问:“是李苍耳请您教我的吗?”
“是。他下棋也是我教的,但是他棋路太正,没趣儿,我就叫他妈找别人教了。”
“哦。”
“怎么?有他在里头,你就不学了吗?”
余知乐想想,笑说:“怎么会?他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再说了,我接受他的好意,也不一定就代表什么,对吧。”
“就是嘛,年轻人不要搞个对象就弄得拖泥带水的,该干嘛干嘛,他愿意付出那是他的事,你要是没那意思,也不用理他。”
“哈哈,不愧是我最喜欢的大侠奶奶,通透!不过这都八月了,”分手是六月底的事情了,余知乐拉着大侠奶奶的手说:“劝劝他吧,我呢,我自己喜欢我会主动拿下,但要是不想继续下去了,他做什么都感动不了我的。”
“劝不了,从小就认死理。”大侠奶奶转着眼珠子说:“跟你说个故事,他十岁那年吧,跟我进山回来,看我们记录上写说路上看见三柱曲茎石斛,就是一种珍稀洋兰花。他非说我没记错了,是四株。当时我们这些大人也是倔,不肯跟小孩子认错。接过你猜怎么着,他自己一个人上山,走了五六十里路,拍了相片回来,就为证明他没错。”
“哇哦!”
“最绝的是什么,他走之前跟家里说好了自己坐车去西安找爸妈,票都是我看着买的,人也是我看着进车站的,自己偷摸溜了,把大人骗得一愣一愣的。”
余知乐叹气,“我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人呢。”但想想又不对,“不是,我要早知道他是李苍耳我也不招惹啊。”
大侠奶奶笑,“那就怪我咯。”
“对,怪您。”
两人又吐槽了李苍耳几句,余知乐对大侠奶奶的棋艺心痒,叫了几句甜甜的老师,顺势学起了棋,学得不亦乐乎。
……
但到了中午饭点,终究还是要去杨桃那吃饭的。余知乐脑筋转了转,昨晚李苍耳送她回来后,应该是清晨就又去医院陪张青山,这会儿估计还没回来,于是她便跟着大侠奶奶一同去,照常吃饭。
今日杨桃家的餐桌上多了几个陌生人,格外热闹。如她所料,单单没有李苍耳,余知乐心里松了口气。
现在这个直率、自信的升级版李苍耳,变强的不只有心态和气场,就连洞察力也远胜过去,现在的他总是能在心理上将余知乐逼到墙角,惹得她一团火气,看见他就想吵架。可他偏偏一副棉花脾气,什么话打过去,都报之以“我爱你我相信你也爱我”之类的酸话,酸得余知乐牙疼。他不在,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饭桌上,余知乐侧耳听着,几个陌生人是两对老夫老妻,他们打算租杨桃的氧吧长住,归田园居。
杨桃似乎仍然对带着茶树坪村民发家致富有执念,一直在和客人聊山村发展的出路,但余知乐想的却是,如果氧吧能转型为长租公寓,那么杨桃就有了更多时间,拉她做村医似乎又变得可行了。
埋头想着这些,身边有人拿了碗筷都坐下了,余知乐才注意到了。
是李苍耳。
她埋头干饭,全当他不存在,反正最近他只要一说话就激得她想骂他,但骂多了,未免显得她太在意他,这样不好。
但李苍耳凑过来问她:“听说你又有新的健康计划了,我能帮上忙吗?”
余知乐抬头的时候和她新师父大侠奶奶目光相接,灵机一动,“哎呀,我今天刚拜了你外婆为师,也就是说,我现在跟你妈是一个辈分了。那你以后应该叫我什么呢?就叫小姨吧。”
“小姨。”他还真微笑着叫了声小姨,但很快又附在余知乐耳边轻声说,“不行啊,叫小姨的话,好像更背徳了。”
“嗯?”
“对不起,我,”他讲了半句话,又埋头吃饭了。
“对不起什么啊?没头没尾的。”
“对不起,我的脑子刚刚想了些不该想的,冒犯你了。”他低声讲着,眼睛却是直直盯着余知乐,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余知乐反应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他说冒犯她了,心里的火又起来了。心说以前那么被动一个人,现在居然会讲这种话,不行,我不能输,要扳回这局。
余知乐翘起嘴角,对他说:“我最近的健康管理计划起步不顺,你真想帮我?”
“随便什么都可以啊,比如你还需要人体模特帮忙练习吗?”他一脸真诚。
他笑得倒灿烂,余知乐看他毫无防备的样子,邪念骤起。
余知乐歪头一笑,故意讲得很大声:“好啊,我接下来要做宫颈癌筛查,正好需要练练鸭嘴钳的使用,你没有女性生殖系统,但是可以走rectum,对吧。怎么样?愿意帮我吗?”她用的这个单词意思是直肠,在座的其他人未必懂,但李苍耳自己绝对知道她什么意思。
李苍耳还没说什么,几个上了年纪的客人已经放下了筷子,瞪大了眼睛看余知乐。
“他们学医的,学医的开玩笑百无禁忌嘛。这说明咱们茶树坪医疗资源好啊,有个常驻医生,还有个没事儿就回来巡诊的,多好的事。”还是杨桃先打了圆场。
其余众人立刻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开始硬夸茶树坪好山好水好人才。
但余知乐却不肯轻易放过李苍耳,他脸色如常,但耳朵却已经完全红了。余知乐很乐意看他这窘相,于是笑着逼问:“表个态嘛,愿不愿意帮我?”
“还是算了吧,从练习鸭嘴钳的使用这个目的来说,这两个器官并不能相互代替。”他声音微微颤抖,眼神躲闪,脸还不算太红,但耳朵已经发紫了。
余知乐看了,满意极了,心说我还制不了你了,闭嘴吃饭吧您。
李苍耳果然埋头吃饭,饭后就出发去赶飞机,再没敢招惹余知乐。
余知乐心情大好,又想去啃一下杨桃这个硬骨头了。
她找到杨桃,问:“我看氧吧转型挺成功的,要不要再考虑下我的提议,试试考证做医生?”
“我再想想吧,氧吧转成长租公寓,事情是比做散客少,但暂时还得忙一阵子。”她说完就要走,又停下来,补了句:“你要做宫颈癌筛查,很好。不过那个鸭嘴钳确实要多练练,你应该也知道,那玩意用不好体验很差的,咱这小地方,中老年女性本来就保守,好不容易接受了检查,体验太差,以后更不敢看妇科了。”
“嗯,我知道,我就是需要人配合练习。”
杨桃看了看近处没人,低声说:“不用吧,那玩意使用又不难,但凡做过侵入性妇检,肯定知道怎么用合适。”
“我,没做过那类检查。”
杨桃打量了她一眼,笑了,“流氓话说得那么顺嘴,还以为你很会呢,呵,原来是身在尼姑庵,嘴在青楼。亏得我们苍耳还能被你调戏成那样,原来是两雏儿。”
余知乐急忙解释:“其实也不是太看重什么第一次,以前太忙,又没遇上很喜欢的。之前有次腹痛看急诊,本来想说为了健康,侵入检查做就做了,但那医生怎么都不肯,说怕我未来老公告她。”
“医院也是吃过亏才那样,我大学同学,妇科的,就遇上过。没办法呀,主流社会把有些东西看得太重了。”
余知乐也跟着叹气,“是啊,挺无奈的。”
“但总归是在螺旋进步的,还有人送我这东西呢。”杨桃拉她进自己屋,从柜子深处翻出了个没拆封的盒子给她,“拿着,外用的,自己探索一下,安全省心。”
余知乐盯着包装盒上印着的的粉色硅胶小狗,看着盒子上“吸吮”这个关键词,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东西是什么。
“苍耳他小舅去世的时候朋友送的,我有别的,就没打开。别不好意思收,男人还不一定有这个好用呢。”杨桃说完了,又笑笑,“不过人家说外甥像舅舅,我大外甥估计也挺好用。”
提他干嘛呢,余知乐翻了个白眼,但又不免想起李苍耳讲过的杨桃和他小舅的事情,双方互证,说明他小舅确实有天赋,于是只能打趣她:“额,我就当你是秀恩爱吧。说正经的,鸭嘴钳怎么用才能让病人不难受啊,可以请你认识的妇科医生教教我吗?”
“行,我来牵线。”
余知乐离开了她家,才意识到那个硅胶小狗还真被她带出来了。不过她也不打算还回去,试试嘛,反正这小狗看起来很可爱,不会惹得她对自己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