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对不起,我是李苍耳
作者杨柳2024-05-15 08:003,357

  山路难行,野路更难。

   

  余知乐上次和他们上山的时候,遇到无路可走又非走不可的时候,经验老道的护林员都是拿工具拨开繁茂的枝叶,开出一条路来,缓缓通行。

   

  但现在已然顾不得这些了,他们钻进一片草木繁茂的陡坡,手脚并用着艰难爬行,几乎是用身体在开路了。

   

  手脚有长衣长裤遮挡,倒还好些,但脸上却是火辣辣的,枝叶割在脸上,像一叠簇新又凌乱的打印纸甩在脸上,生疼。

   

  身体疲累,但心里的念头却单纯了起来,她要快 ,要最快,要和分秒之间肿起来的气道赛跑,要和索命的急症斗争。

   

  就这样极力攀爬者,待到坡度稍缓了些,杨树生却停下,回头说:“歇口气,再往上还有个更陡的坡,上去了就离他们很近了。”

   

  “好。”余知乐趴在坡上深呼吸几口,正要继续爬,却见一小坨活物从空中坠下,落在她手臂上,似乎是个虫子。余知乐面不改色,翻转手臂在地上压死了虫子,她现在已经完全不会怕这种小东西了。

   

  “走!现在。”

   

  “再往上就是石头了,抓紧踩稳了啊,你摔下去我可不拉你啊。”

   

  余知乐抬头看,黑暗中的石头山微微反射着月光,寒气逼人。

   

  她看过专业攀岩的食品,别人都是打了钉子挂了安全绳才往上爬的,这坡比悬崖峭壁要缓和些,但叠加非专业和无工具两个点,几乎可以说就是拿命在赌。

   

  余知乐仰头看了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汗,咬牙跟了上去。

   

  好在这石头缝隙多,抓握落脚都有着力点,跟着杨树生选的点往上爬,倒也有惊无险。

   

  但爬到将要“上岸”,余知乐却又被吓到了,上面有土层有植被,石头上起了青苔,只是手够上去,就滑得不好发力。

   

  “你先上。”杨树生回头,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余知乐脑中快速盘算了下眼前状况,便知道这老光棍竟然想要护着她,当下心里一暖,脱口而出:“谢谢!”

   

  “别废话,你对社会更有用。”

   

  是吗?我也不过是社会竞争失败者罢了,但眼下不是拉扯这个的时候,余知乐心怀感激,在杨树生的护航之下,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她上去了,便趴下了将手伸下去,想要拉杨树生一把。

   

  杨树生可能有跑山的童子功在,没靠她拉着,也爬上来,双臂已经撑住了平坦的地面,再迈一大步就能上来了。

   

  可他突然晃了下,就像无意识猝倒一样,整个人软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余知乐伸手拉住了他。

   

  但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绝不是她能拉住的,余知乐使出全身力气贴近地面,但还是被向下扯着。

   

  “找落脚点,踩住啊!”她大喊着,对方迷迷瞪瞪,就像刚睡醒一样。

   

  可便就在这个时候,几团肉虫掉落在她的手上,迟钝地蠕动着。

   

  “快!我要抓不住了!”

   

  杨树生脑袋晃了晃,眼睛终于睁大了,很快就踩住了一点石缝。

   

  余知乐松了半口气,但仍然不敢泄力,使足了劲将他拽上来,这才敢坐在地上喘气。

   

  “你手叫洋辣子蛰了?”

   

  余知乐手上像刺入了一万根针一样疼,但她心里着急张青山的病情,只是甩甩手,再次联系张爱林确定位置。

   

  张爱林报了位置,但语气明显沮丧了起来,余知乐便知道,张青山的情况一定又恶化了。

   

  “快走啊,吓懵了?”她急得冲杨树生吼。

   

  “洋辣子咬了得处理,不然等下疼死你。”

   

  “你知道什么叫喉头水肿吗?抢救不及时会活活憋死,走啊!”

   

  余知乐盯着路线图,跑了起来。

   

  ……

   

  终于,终于到达了终点。

   

  余知乐让张爱林将张青山放下平躺,看他状况,便知道一刻都不能耽误,必须立刻抢救。

   

  他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仍然靠着本能用力吸着气,发出了明显的候鸣音,余知乐伸手触摸到了颈动脉搏动,又拿出血压计来给他量血压,同时指挥手足无措的杨树生:“上衣扣子解开,裤带松开。”

   

  杨树生照做。

   

  余知乐看了看血压计上的数值,万幸血压还不算太低,那就还没有到过敏性休克的境地。

   

  但衣服一解开,余知乐就紧张了起来,他的胸骨上窝、锁骨上窝和肋间隙都明显凹陷,就是所谓的三凹征,是吸气性呼吸困难的表现。

   

  余知乐从包里拿出便携吸氧仪,将血氧仪接上,盯着上面的数字说:“爱林叔,他是喉头水肿了,就是喉咙肿起来把气道堵住了,吸不进气了。我尽量救,但不能保证什么,您明白吗?”

   

  “过敏能害死人?”

   

  “能。”

   

  他短短一句话里全是绝望,但余知乐已经顾不得安慰了,手里做着事,又吩咐道:“爱林叔,你拿手电筒打好灯。树生大哥,开你的手机录音,帮我记录抢救过程。”

   

  余知乐抽好肾上腺素,直接对着张青山的大腿外侧注射下去,大声说:“青年男性患者,有严重过敏史,有喉头水肿临床表现,血氧90,肌注肾上腺素0.5毫克。

   

  打完肾上腺素,余知乐又将吸氧仪接好,“鼻导管吸氧。”

   

  接着,她回忆起在急诊科学到的东西,糖皮质激素配合肾上腺素可以快速缓解超敏反应,而在糖皮质激素中,甲泼尼龙起效快,她跟过的带教老师常用,于是开了一支甲泼尼龙,给张青山静脉推注,“静推甲泼尼龙10毫克。”

   

  做完这一切,余知乐从背包里拿出她早就备好的简易手术包,又看了眼手表,“观察五分钟,如未好转,准备使用有创治疗建立人工气道。”

   

  她嘴上说得镇定,但心里其实慌得很,一方面是,她硕士专业方向是神外,虽然轮转了全员大部分可是,但在呼吸急症的救治上经验浅薄,实在是心里没底。

   

  另一方面,那绿色虫子是真的毒,她双手都被咬过了,右手甚至更重些。被咬过的手已经明显肿了起来,更要命的是,痛得几乎没法正常操作。刚才做静脉推注的时候就已经很艰难了,幸而张青山手背上的静脉很好扎,她又极力忍着痛,这才能成功完成操作。

   

  可要是药物抢救效果不好,那就得紧急手术开放气道了。操作虽然是急救基础,她学过,也在模型上练过。但情况本就危机,更要命的是,颈部解剖结构复杂,万一操作失误,那抢救可能会变成提前送病人走。

   

  更何况,在医院她还可以找上级医生求助,在这荒郊野外的,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

   

  时间一分一秒过着,但血氧仪上的血氧饱和度还是没能升起来。

   

  再看张青山,他意识也没能好转。

   

  “小余,是不是不行了?”张青山话里带哭腔,打来的灯光也剧烈颤抖了起来。

   

  余知乐没说话,盯着手表走完了最后一分钟,叹息,“血氧、意识未见明显好转,准备人工开放气道。”

   

  拆了手术包,戴了手套,手在压力之下更痛了,余知乐咬咬牙,对张爱林说:“接下来的操作,是必要的,但我从来没有独立做过,你信我吗?”

   

  “信!他今天就是死在这,那也是我这个当爸的害得,怎么都不会怪你。”

   

  张爱林这样说,但余知乐还是心慌。呼吸急症本就异常凶险,又是在野外施救,她自己甚至还不是这个专科的医生,几项因素加起来,几乎就是医生职业生涯大危机,若是救治不成功,那她的职业生涯可能都会止步于此。

   

  余知乐抄近道过来的时候没有多么害怕,但在这样的情境下,她怕了。

   

  病人家属在危机关头说的话不能信,这是她接触的每一个急诊医生都说过的话。张爱林文化水平本就不高,若是失去独子,难免迁怒于她。

   

  与其尝试没有把握的手术,要不要再追加药物看看呢?

   

  余知乐在短短数秒之内想了这么多,但又很快定下了心,不说救死扶伤这样的大话,也不必考虑救人是否有益于冲击金奖,就算是为了高明明,她也要全力去救张青山。

   

  摈弃一切杂念,余知乐在昏暗的灯光下,拿起注射器开始做局部浸润麻醉。

   

  可一针下去,手疼得太狠,竟然没有刺入皮下,而是被疼痛扯得滑向了一边,在张青山的颈部留下了一道血痕。

   

  “都说了洋辣子蛰了得处理,你这手不行了吧。”杨树生在边上嘟囔。

   

  “你让洋辣子蛰了?”张爱林语调都变了形,“这是老天爷要我儿的命啊。”

   

  余知乐拼命忍着痛,再次尝试操作,可她手太痛了,完全稳不住。

   

  但眼下只有她是专业的,不行也得行。

   

  余知乐定了定神,说:“我试试用左手,左手蜇得轻。实在不行,”她狠下心来,说:“实在不行,就直接暴力切开气管,会留后遗症,但也许能保命。”

   

  话虽这么说,但直接来一刀暴力切开气管,实在是下下策,只要有得选,她就不能那么做。

   

  换了左手打麻药,虽然生涩些,但到底比疼痛肿胀的右手好得多。

   

  但左手握手术刀,不是惯用手,又没有实操经验,余知乐还是没法切下去。

   

  “来人了,有医生吗?救命啊!”

   

  杨树生喊了起来,余知乐抬头看,才发现高明明已经跑过来了。余知乐在心里祈愿,他要是也来了就好了,管他尴尬不尴尬,死敌不死敌的,都这时候了,救命最重要。

   

  才这样想了,杨光,不,李苍耳跑过来了。

   

  “什么情况?”他问着,立刻跪下检查。

   

  “青山要憋死了,余大夫被洋辣子蜇,没法操作。”杨树生倒是言简意赅说清楚了。

   

  他检查的动作一看就是专业医生。

   

  “我……”他戴着手套,还想解释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余知乐将手术刀递过去,说:“你来。”

   

  “我来。”他也在同一时间说了这句。

   

  他们盯着对方,又异口同声——

   

  “对不起,我是李苍耳。”

   

  “你真的是李苍耳,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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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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