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第二天一早,余跃龙竟然连个招呼都没打,悄悄走了。
李苍耳想到昨天他和余知乐吵的那一架,自作主张找了他爸,问余跃龙当年的事。
李启铭说,余跃龙当年确实是国家队队员,也确实有机会参加亚运会,而且那年最后拿了他们那个项目金牌的运动员,在队内成绩确实不如余跃龙。不过他究竟为什么受的伤,李启铭就不知道了,他那时已经退役做教练了。
那这里面确实有事,李苍耳正想着,看到杨桃进门了,见他在,一脸如释重负。
杨桃掏出本书塞给他,“回来了,来,就这书里的东西,前五章,随便出题考我。”
李苍耳接过来,不用看书名就知道,这是他母校出的住院医师手册,算是个年轻医生人手一本的基础版武功秘籍。
“真要去实习考证?”李苍耳听外婆说了,余知乐在这件事上下了很多功夫了。
“试试吧。”
“咱们家这一潭死水,还真让她给活起来了!”李苍耳由衷地笑了,翻书给她找题目,“控制支气管哮喘气道高反应,最主要的措施是?”
“吸入糖皮质激素!”杨桃秒回答。
“异常性支气管呼吸音,常见于什么情况?”
“肺实质病变。”
“换一个心内的题啊,稳定性心绞痛,疼痛特点是什么?”
“压榨性疼痛!”
“急性肺水肿,特异性临床表现是什么?”
“粉红色泡沫痰,大量。”
李苍耳合上书不问了,他选的都是执业医师考试级别的题目,难度不大,但是杨桃过去二十多年一直在药企做事务性工作,专业上早就丢开了,现在能恶补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很厉害了,“所以你这几天跑出去,是闭关背书去了?”
杨桃长出一口气,坐下,“是啊,上了年纪本来记忆力就变差了,我还有点害怕小余。诶?说实话,你真不觉得她有一种特别强的压迫感吗?”
“没有啊,为什么都说怕她呢?我怎么就不觉得呢?”李苍耳想到她昨天拿对瓷片比划,看上去气势汹汹,实则是用攻击行为在掩饰内心的痛苦和脆弱,看不懂的人会害怕,但他只觉得她像淋了雨的小猫一样,想要紧紧抱住。
“她要是给我亲两口,我估计也不怕了。”杨桃嘟囔着,转脸看了李苍耳一眼,“诶?我看你你这次回来情绪很高嘛。怎么?又幸福了?”
李苍耳想起昨天余知乐说的话,说他亲一口就到手了,也不免笑了出来。
“哇,小半年了,不容易啊!我还以为要熬到明年呢。”
“其实我做好了一年起步的心理预期,得谢谢那个猪崽,还有村口那堆苍耳子。”李苍耳说这些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自己嘴角翘老高了。不过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之间不可磨灭的情感共鸣吧,但这倒不必大声说出来了。
杨桃拍他,“也谢谢我,我前几天激她了。”
“展开讲讲。”李苍耳很好奇,因为在他们的关系里,看起来两次都是余知乐主动,但她实际上只是尊从自己的内心,他很好奇这个过程。
“就前几天早上,小余来找我,说出车祸了,一堆年纪小的受伤,叫我帮着去救。我拼了老命跑过去,结果你猜怎么着,一车小猪仔嗷嗷乱叫。我……”
“告我状呢?”余知乐从门外进来,笑问。
李苍耳立刻出卖杨桃:“你徒弟出去背了好几天书回来,我考过了,及格。”
余知乐快步过来,看了两眼那本住院医师手册,问:“背了几章?”
“五章。”杨桃气势一下子就低了下去。
“可以啊,回头咱们找医院实习,做补课和备考计划。”她说完这些,又看着李苍耳问:“我爸真的一声不吭就走了?”
“嗯,我起来看他不在,打电话问,他说早就走了,不用送。”
余知乐想了想,“那我找时间回家一趟。现在呢,正好咱三都在,都想想爱林叔那怎么办吧,他精神不振,不配合复建,效果不理想。”
李苍耳听她这么说,自然而然地开始想办法,但是他虽然和张青山是朋友,但对他那个犟种老爸却接触不多,一时也想不出什么。
他看余知乐,她也是也是一脸无奈。
杨桃在边上大笑,“看你俩这表情,两老头似的,保持住啊,走走走,咱去照照镜子。”
两人被推倒镜子前,李苍耳看过去,果然都是一副心里装了很多事的老头感。
余知乐尴尬地笑了笑,“那我就是想帮帮爱林叔嘛,他现在简直就像秋天的树叶子一样,黄,枯,没一点生气。”
杨桃拍她,“好啦,交给我吧,心里少装点事儿,出去约会去,你俩之前也没有好好约会过吧。正好我把这事当个考验,考过了再去找实习。”
是啊,我们都没有好好约会过,李苍耳眼睛一亮,对余知乐说:“就交给她吧,人家可是大药厂部门总,绝对能搞定。”
“我想想我今天有没有什么事啊?”余知乐低头盘算着。
门外两个影子飞速窜过来,将他们堵在墙角,恳求道:“求你们了,亲一个吧,让久旱盼甘霖的CP粉看一眼吧。”
这俩,当然就是张青山和高明明。
李苍耳笑笑,忽略他们,去找外婆道别,拿了背包就要走。
余知乐拉起李苍耳,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他们:“你们怎么知道的?”
高明明咂嘴,“哎呀,昨天是哪两位在楼道抱头痛哭,害得我想上厕所都得憋着。”
李苍耳和余知乐对视了一眼,对彼此笑了笑,直接就上车了。
那俩追上来堵住路,“亲一个,不然我们就把昨天看到的全讲出去。”
余知乐伸手去揉了揉高明明的脑袋,“说去吧,拿大喇叭通知全村算了!”
李苍耳看他们躲开了,把车开出去,问:“你知道哪个大学外人能进去吗?以前上学的时候看到情侣总觉得碍眼。但现在嘛,还真想和你一起,去学校里走走,假装我们早就认识了。”
“西建新校区吧,草堂那个,听说是西安最美校园。我高中同学在那上班,能进。”
“好。”
……
“停车等金丝猴吗?我听说人说这附近有野生金丝猴,经常下山讨食吃。你那个苹果,”余知乐朝后座看了看,“早知道就带点水果了。”
待她转过脸的时候,李苍耳捉住她的嘴轻轻吻了一会儿。
“为了这个。”他说了这话,看余知乐眼里已经起了一层薄雾,但还是确认了下手刹位置,才倾身过来,将他座椅往后跳到极限,继续。
……
她突然停下来,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的行为很容易让人误解吧,会让你觉得我很喜欢你对不对?怎么说呢,就是,理性上我还是希望我能喜欢上别人,一个没什么历史纠葛的人。对你,是实在不想和自己的感性作斗争了,才这样的。就是说,如果能做到的话,我会希望我能放下你,懂吗?”
李苍耳听见了,捧着她的脸,将她压在舌下的硬糖抢过来,才说:“我懂。”
“这不是健康的关系。”
“我身体很健康,心理嘛,可以稍稍变态一点。你忘了吗?我有心理医生。”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还真不客气,挤过来压在他身上,吻得更投入了,手也渐渐不老实了。
李苍耳抽出一缕神智想了想,这里是距离主路有些远的小径,这个时节的树木大半开始落叶里,不算太繁茂,但四下没有人类生活痕迹,还算是隐秘又安全。
所以他任由自己被她的热情鼓励着,手也滑进了她的毛衣,学着她的态度,越来越不老实了。
“你平常不穿那种内衣吗?”他的手没找到之前解过的勾扣,却直接找到了目标。
“勒得难受,不爱穿。”
“所以上次,是故意穿来勾引我?”他在她耳边问。
她着力拧了他的腰,“别给自己贴金,那是为了勾引我上一个男朋友杨光,不是你。”
“所以我是第二个?”
“酸吗?”
“酸。”但是他将这个字的时候,连呼吸都是甜的 ,因为那颗糖早已在他们的舌尖化开了。
……
“手拿出来,你这样,我们今天都,出不了山了。”李苍耳被她过分不老实的手弄得过分冲动,但在这里,实在是不能继续下去了。
“可是我喜欢听你这样说话。”她的手不老实的频率加快了。
“你就是欺负我,欺负我不敢在这……”
“继续说,不要停。”她将耳朵贴在了他唇边。
李苍耳顺势咬了一口那肉粉的耳垂,用上了牙齿。
“余知乐。”他笑了,因为想到了回击的办法。
“嗯?”
“我知道你那个粉色小狗是什么东西?”
她那极不老实的手停了下来,“你确定你知道?”
“花了点时间,但是想明白了,还找到了同款。”李苍耳捧着她的脸,压稳了语调,“因为那个东西,你对这事更有热情了,对吧。要不要我帮你指出来,你把那个小东西用在哪里呢?”
她将手抽出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彻底老实了。
李苍耳笑她:“我都找出规律了,如果让你觉得你控了场,那你就越发不老实。如果突然打破控制,你就秒怂。”
“聪明过头了啊。”余知乐轻轻翻了个白眼。
李苍耳整理好了仪容,下车吹风。所幸山里冷,十一月的天气也能勉强让人冷静下来。
……
他们终于还是到了目的地,这个传说中的西安最美校园就在秦岭北麓之下,建筑在保留了国风特色之外,又增加了很多硬朗的线条,配合着积雪的远山,有一种冷峻的理科之美,完完全全表现出了这座建筑科技大学应有的建筑师气质,李苍耳喜欢极了。
漫步其中,还真找到了校园爱情的美妙。只可惜,余知乐不配合这出戏,不,准确的说,是她扭曲了他预设的戏。
在图书馆,他们面对面坐着,安安静静地读着书。李苍耳向旁边的学生借了纸笔,写了“嗨!可以认识一下吗?”递过去,余知乐笑了笑,在纸条上写了一行字。李苍耳满怀期待地接过来,却见她写的是——抱歉,没兴趣。
在宿舍楼下,他们面对面站着,左手牵着右手,右手牵着左手。李苍耳把自己想像成送女朋友回宿舍的大学生,在她耳边说“如果梦里有我,一定要告诉我。”虽然他自己也被这话腻歪到了,但余知乐更加不解风情,说什么前一天晚上梦见了另一个男生。
在操场上,李苍耳加入他们的篮球队打了一小会儿,投出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擦着汗问余知乐“帅吗?”但余知乐却指着一个大学生说“不比不知道,跟他一比,你还真是老了点。”
“你故意的?”李苍耳问她。
余知乐给他拧开水递过去,“你认真想想,假如我们早点认识,没有杨光这个人畜无害的山野闲人做缓冲,我会乐呵呵和你李苍耳搞什么校园爱情吗?绝对不会,不出刑事案件都算我克制了。”
“好吧。”
“不过还是挺有趣的,医学院比高中还累,都没什么上大学的感觉。走吧,中午吃串串吧,我知道有一家超好吃。”
李苍耳摇头,“咱们去吃一家主打氛围感的餐厅吧,就那种风景比味道更好的。我以前看人谈恋爱,觉得那种约会很做作。但是轮到自己了,又想试试。”
于是他们选了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商场,找了个餐具都用尺子量着摆的餐厅,望着钟楼吃了一顿特别造作的饭。
出了餐厅,余知乐对他说:“俗一点也挺好,我们去负一楼看看有没有那种拍大头贴的机器,我好多年都没拍过了。你呢?”
“从来没有。”
然后他们就去拍了,李苍耳看到她把一张合照塞进钱包里的时候,终于又有了她是我女朋友的实感,而且这感觉比在车里不老实的时候要强多了。
从那个拍照的小隔间出来,余知乐将外套塞给他,“我去下卫生间,在这等我。”
“好。”
但李苍耳悄悄拐到别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