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原来只有二十天而已
作者杨柳2024-06-02 08:003,818

  护士从门缝里挤进来,悄声说:“你去跟他们说,不能再加号了,我说话不管用。”

   

  李苍耳低头看了下时间 ,已经快六点了,还有七个病人没看,再加号就要拖着护士加班了。

   

  “不好意思啊,我去说。”

   

  护士撇嘴,“你回来之后每次门诊都加一堆号,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啊。怎么着?失恋不想回家?”

   

  实习生也在一边附和:“还主动替人上夜班呢,要我所,老师你去做住院总算了,反正总住院。”

   

  护士拍实习生,“你一下给人降两级,咱李主任要生气了。”

   

  李苍耳没跟他们说笑,出去对着围在门口的病人解释不能加号了。但解释了几句,他又心软下来,答应给再放五个号出来。

   

  回到诊室,李苍耳对护士和实习生说:“你们下班吧,我自己就可以。”

   

  ……

   

  晚上八点,李苍耳终于结束了门诊,回了住院部。

   

  一个同事拉着脸迎面过来,嘟囔着:“烦死,好不容易能下班了,又来个急会诊。”

   

  李苍耳眼前一亮,“没事你下班吧,我去。”

   

  同事笑起来,问:“能把你前女友电话给我吗?”

   

  “啊?”

   

  “想给她送锦旗,你给人甩了回来之后,我们日子好过多了。”

   

  当然好过了,他每天在医院工作十四小时起步,替同事接下了好多活,而且还都是外科佬不爱干的杂活,手术他可是一台都没碰。这样一来,他们的日子自然好过。

   

  但想起余知乐,李苍耳心里又泛起了酸涩,就没和同事聊下去,只问了会诊科室,匆匆赶去了。

   

  这天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但似乎还是早了点,因为吃了饭洗了澡也才不到十一点,还不困呢。

   

  他在家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空落落的。以前他觉得独居好极了,清净无人打扰,做什么都能专注下来,从来没觉得孤独。

   

  但此刻,他发现,一个人生活,想另一个人的时候也无人打扰,专注得难受。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有的人不看电视也要开着电视,但他这没有电视机,于是只能开了平板电脑,随便点开一个视频,放在一边去填补这个安静的家。

   

  声音是有了,却不热闹,心里还是空的。

   

  还是得找点事做,他这样想着,又打开了那个箱子,那个从余知乐家拿到的箱子。

   

  箱子里除了教材、笔记、打谱记录、获奖证书等等之外,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每一张照片的主题都是余知乐和象棋。

   

  李苍耳慢慢翻看着,看着她那时的天真、骄傲和少年意气,不由得又自责了起来。这些特质在现在的余知乐身上极少出现,而转变的开端,就是与他的那局棋。

   

  被分手的那个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冤枉,他也不是自愿成为“别人家孩子”的,怎么就被恨了十年呢?但当他发现余知乐就是那局棋的对手后,他觉得自己不冤了,就是把一颗心双手奉上给她践踏,那也是活该的。

   

  可她竟然没有践踏他,只是走开了。

   

  余知乐,你当真是个极其可爱的人,你最近在做什么呢?

   

  *

   

  “哦,我知道了。”余知乐淡淡道。

   

  张青山似乎对她的反应不满意,再次强调:“他回医院上班,应该就没时间回来了,电脑什么的我给他寄过去了,这个他让我给你,放哪呢?”他搬来了那台咖啡机。

   

  “就那吧。”余知乐指了个地方,分手就分手呗,日子还得照样过,咖啡也还是要喝的,所以既然他让人送来,她也就坦然接受。

   

  “还有这个。”张青山递过来一个手册。

   

  余知乐接过来看,是一个图文并茂的咖啡机操作手册,有很多手写体注解,写得十分清楚明白。

   

  “手册是他做的,电子版,我打印出来了,你要电子版吗?”

   

  “不用了吧。”

   

  “他以前也就过年回来几天,以后估计也那样。”

   

  “哦,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余知乐说这话时,心里有一丝庆幸。之前高明明让她想那个什么未遂既遂的事,想得她魔怔了,想得李苍耳这人在她脑中定居了,怎么都赶不走。但如果他短期内不再回来,见不到人,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慢慢也就淡了吧。

   

  张青山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但余知乐已经不想继续聊了,就整理了药箱,准备去村民家里上门看诊。

   

  余知乐这次回来后拟定了个老年女性妇科筛查的计划,但不同于之前搞“一年无卒中”,这次她首要目的不是冲奖,所以偃旗息鼓,跟谁都没说,只是自己默默在执行。

   

  她拿起钥匙准备关门,张青山见了,识趣地出去了,但还是留了句话:“我还是觉得你俩很合适,可惜了。”

   

  余知乐看见他脖子上的切口,顺势说:“多想想自己吧,你这大难不死,就不后怕吗?我记得之前还出去找工作了,怎么最近反而没动静了?”

   

  “那天之后,我爸精神垮了,我想等他好点了再走,再说……”

   

  “再说还舍不得高明明是吧。”

   

  “嗯。”

   

  高明明前几天对余知乐说过,她觉得爱情很简单,只要还喜欢那个人那就排除万难去见面,其他的不用想太多。余知乐羡慕他们之间简单又热烈的感情,同时又不免去想,她和李苍耳之间,完全没有简单这个词,一切都太复杂了,复杂到她已经放弃梳理,只想将一切封起来,丢到心底的角落里去。

   

  相比之下,工作就容易多了,余知乐选中的第一个目标是六十岁的王巧凤,她生育过五次,其中又一次还是双胎,很可能有生育损伤。同时,她又是学过唱戏的,识文断字,文化水平在老一辈里还算不错,估计对妇科检查的接受度会比较高。

   

  果然,余知乐一见着王巧凤就受到了热烈欢迎。

   

  “余大夫啊,快坐,跟我们说说你在山上救人那事。”

   

  余知乐窃喜,过去整个茶树坪都管他叫“小余大夫”,现在升职了,没那个“小”字了。

   

  同她聊了会儿,余知乐发现全村好像都默认救张青山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和李苍耳没关系。但这不对劲,以余知乐以往的生活阅历开看,一件好事里只要有男的,就算他本人不邀功,大部分的鲜花掌声还是会落在这个男的身上。现在茶树坪都只认她,这显然不对劲。

   

  但今日的主要任务是开启妇科筛查,于是余知乐从王巧凤的孩子们开始铺垫,慢慢支开了她家里人,问:“您在妇科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能不能让我做个简单的妇科检查吗?”

   

  王巧凤很不自然地躲闪,“我这年纪,哪能有那毛病?”

   

  “妇科疾病不等于性病,您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真没有真没有,小余大夫你忙去吧。”说着,王巧凤就将她推出去了。

   

  得,又成小余了。

   

  *

   

  “苍耳?怎么是你?我不是叫王超来吗?”

   

  “他忙去了,我做师兄的,总要帮一帮师弟嘛。”今天是欧阳院长组内硕博研究生一月一度的大组会,李苍耳是替他师弟来做小导师的。

   

  欧阳院长喝了口茶,把保温杯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王超又相亲去了?相了得有十八个了吧,喊他减肥又只喊口号不行动,就不该让他去相亲。苍耳,你替他去,绝对见一个成一个。”

   

  “我就算了吧。”

   

  欧阳院长笑他:“李罗密欧,被人甩了多久了还走不出来?”

   

  也就刚一个月吧,哪能那么快走出来呢。李苍耳甚至偷偷查过心理学文献,有研究称爱情破裂后,要走出失恋阴影,平均要花三倍于相爱相处的时间。从这个角度想,也许快了吧。毕竟,以余知乐在河边主动亲他算作开始,以她在父母面前说分手作为结束,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天。

   

  但要是从不这么算呢?

   

  李苍耳这些天里一直都在和学棋的余知乐“相处”,他拿她写好的笔记打谱,也复盘她打过的比赛。这样下来,竟然也找到了学棋的乐趣,不像从前都是被杨秋实逼着才学的。

   

  因为这样跨时空的相处,李苍耳有时候恍然觉得,他们之间的牵绊似乎从十年前就开始了。要是这样算起来,那岂不是要等到三十年后,等到他年近六十才能忘却!可要真是六十岁才忘了,那算什么,是想开了?还是记忆力减退?

   

  额,我怎么会六十岁就记忆力减退?这假设不成立,不想了。

   

  李苍耳开始参与进组会里去,和欧阳院长一起梳理研究生们的课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用来反驳假设的借口是多么奇怪。

   

  组会后,欧阳院长都上了车,又招呼李苍耳去说话。

   

  “想让自己忙一点是吧,连体双胎三期手术你来做一助。然后,你自己挑一台合适的手术,老师给你做一助兜底,你来主刀。”

   

  “好,我来安排。”李苍耳心里清楚,这一步总是要走出去的,而且老师肯给他做助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送走了老师,李苍耳又回实验室,帮着师弟师妹们解决科研上的具体问题,忙到入夜又带他们去吃火锅,但他只是提前买好单就回家了,没和他们一起吃。

   

  这些天里,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在家“和余知乐一起学棋”的日子,居家生活又变得有趣了起来。

   

  他满怀期待赶回家,却看见门口贴着一个信封。

   

  信封没有邮票邮戳,一看就是写信人自己送来的,李苍耳预感不好,打开来看,果然是感恩的心吴宏伟写的。

   

  【李医生好,人家都说我应该感谢你救了我,但我的人生已经被你毁了,我说不出谢谢。我决定去死,死你家门口。——吴宏伟】

   

  *

   

  东边不亮西边亮,余知乐的老年女性妇科筛查计划进展不顺,但另一边却有了新希望。

   

  大侠奶奶推荐给她的公益人柳总看了她针对护林员的医疗照护计划,很满意。但护林员这个项目大,前期工作多,一时半会儿很难有什么实质进展。柳总心里过意不去,说她可以帮余知乐牵线第三方检验机构,协助余知乐在山里做宫颈癌筛查。为此,余知乐要出山去西安和她面谈。

   

  正准备出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找了过来。

   

  杨秋实放下几个礼盒,坐下又站起,似乎很难开口。

   

  “请你相信我的职业道德,大侠奶奶的术后护理,还有她的关节病,我都在关注。”

   

  “我不是来说这个的。”她顿了顿,搓了搓脸,低头说:“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我一直想着呢。苍耳,他,真的是被我这个妈毁掉的吗?”

   

  又来了,又来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同她讲起李苍耳。余知乐很恼火很愤怒,因为一提起李苍耳她就会对自己生气,气的是为什么一提起他自己情绪就会剧烈波动,明明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半个多月而已,怎么会这样呢?

   

  但气恼之余,她还是想和杨秋实聊聊的,她呼了一口气,板着脸说:“好,我们先讲清楚,我愿意和你聊,不是因为对他有什么余情未了。只是因为,他确实是个很有天赋的外科医生,我希望他能再次拿起手术刀,仅此而已。”

   

  “我明白。”

   

  “好,我要出山,阿姨让我蹭下车,咱们路上聊吧。”

   

  就这样,出于过分复杂的感情和理由,余知乐和李苍耳的母亲坐在了一起。

  

继续阅读:51 祝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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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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