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湛开门的时候一脸的惊恐：“怎么又是你们！”
先前谢明湛在边疆打仗的时候，和林羡经常两个月都见不着一面。
今天竟然一天之内就见到了三次面！
谢明湛决定明天去鸡鸣寺抽签，按照今天的这个运气，他明天一定可以抽到上上签。
梁轻阴不等谢明湛反应，就直接进门往里面走。
谢明湛一把拉住陆轻羽的胳膊：“太子殿下，您现在进我家已经如此自然了么？”
陆轻羽顿住脚步，对谢明湛没什么好脸色：“你家是林羡花钱装修的，而林羡又是我岁腴宫的人，所以要说你家便是我家，我觉得也没什么错吧。”
陆轻羽说完还笑了一下，态度良好，语气友善。
谢明湛对白天的事情也有些愧疚，他没有纠正陆轻羽的说法，无奈地关上门，靠在门上，问：“所以二位大爷，来我家的目的是什么呢？”
“放心，肯定不是来找你叙旧的。”陆轻羽拍了拍谢明湛的肩膀，安慰他受伤害的心灵。
林羡简单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所以，我们想取杨若身体里残存的迷药，从这迷药入手，查出解药和甄念歌犯法的证据。”
谢明湛看上去有些震惊，他瞪大一双狭长的凤眼，不可置信道：“可取药得剖腹吧？便是付明斩也无法保证她的安全，这样是不是太鲁莽了一点？这个叫杨若的小姑娘没招惹你吧，总不至于拿她的命冒险。”
简直是丧心病狂！
谢明湛一番苦口婆心，陆轻羽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谢明湛和林羡的熟悉。
也是，这两个人从小就是好友，又共同创业建立了现在的万宝阁，还有着同一个梦想。
想来他们应该对彼此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吧？
不像他和林羡之间，充满了谎言也隐瞒。
陆轻羽叹了口气，而后摆出和善的笑对谢明湛解释：“我们准备给她催吐，虽然对身体也有损害，但是比起剖腹，也已经好多了。”
谢明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是催吐？”
先前被林羡吹上天了的神医付明斩听完陆轻羽的话，露出了和方才的谢明湛如出一辙的疑惑：“催吐？我从未听说过，还望太子殿下为在下解释。”
付明斩生了一副如画的面容，或者是说，他整个人就宛如一件冰雪雕成的艺术品，像是易碎的冰雕般，华美瑰丽。
尤其是他的手，美的惊心动魄。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在付明斩这儿得到了充分淋漓的体现。
陆轻羽从来都很爱惜美人，面对着付明斩，他连说话的声气都不由自主轻柔起来：“噢，是这样的，催吐的意思呢，便是用一些药物的作用，让患者将肚子里吃下的东西吐出来。”
谢明湛在一旁抱臂：“不就是让她呕吐吗？这事我熟，多喝点酒，准能吐。”
林羡给了谢明湛一记锋利的眼刀。
陆轻羽诚恳地对付明斩道：“付先生，您先考虑一下，不着急，要是不行的话，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付明斩长着一张高傲的脸，不过性格却随和得很，比谢明湛这个浑身是刺、没眼力见的好多了。
神医转身在药房中摸索起来，一边回头对陆轻羽礼貌地笑了笑：“有几味药用在一起，倒有几分符合你说的意思。”
他说完便打开一个柜门，从里面抓取了些白色长条，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不保证一定成功。”
陆轻羽忙道：“没关系，付先生愿意为了我试一试，我就很感谢了。”
付明斩拿药拿的量很多，每一味药材他都拿出了足以盛满一整个正常大小的药罐的分量。
谢明湛不堪重负地嚷嚷起来：“付明斩！你想压死我吗？我告诉你，这一定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搬药！”
付明斩完全无视了谢明湛的哀嚎，仍然以极其惊人的速度，从一个接着一个药柜里拿药。
片刻，付明斩恰好走到林羡身边，看着一个被林羡挡住的柜子，朗声道：“林阁主，你躲一下，我拿药。”
林羡“噢”了一声，直起身子避让开，而后紧盯着付明斩的脸研究了一下，说：“付明斩，你今日为什么没有戴你的头帘？一天天的净知道招蜂引蝶。”
付明斩一边强盗式取药，一边冲林羡露出了一对虎牙：“林阁主，是你在我休息时间来找我干活儿的，这怎么能怨我呢？难道在我的私人休息时间我还不能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了？”
付明斩对林羡挑起一边眉，笑容礼貌：“有没有点人权。”
谢明湛在高高摞起的药材后面，告诉陆轻羽：“他长得太突出了，很容易被记住，所以他出门都戴着面帘，防止被别人记住他的长相。”
陆轻羽了然点头：“你们这种组织的成员，是不能被外人发现的吧？”
谢明湛点头：“那肯定啊，不过我们的人都是精品，因此人数不多。”
几人带着配好的药来到杨若住着的客房是时候，里面还亮着灯。
陆轻羽感到一丝安心，拍了拍胸脯，连声道：“幸好幸好，她还没睡。”
付明斩转过来，打量了陆轻羽一眼：“怎么？你就这么着急？”
陆轻羽：“不是，我是觉得，她要是已经睡了，我们再把人家喊醒不太好。”
谢明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有你在这儿优柔寡断的时间，我事情都已经办完了！你到底敲不敲门？”
付明斩方才制成的四种催吐药都由他一个人搬着，谢明湛的肩膀早已经不堪重负。
他幽幽道：“我在边疆打仗的时候都没有吃过这么重的苦。”
几人进门对杨若说明了情况，陆轻羽见杨若没什么反应，沉吟了一下，准备劝她一下，谁知下一刻，杨若直视着他的眼睛，冷静开口：“你说你做的都是为了为我和肖胜讨回公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没骗我吧？”
陆轻羽诧异了一瞬，而后点头说：“我没骗你，我真的想做一个好太子，所以现在做的这些，确实是为了帮助身为我无数个臣民之一的你。”
杨若观察着陆轻羽的神情，发现对方目光坦荡澄澈，毫无心虚。
她咬牙道：“好，我配合你们。”
几人皆是松下一口气来，付明斩指着谢明湛手中的托盘，温和道：“姑娘，这些药，你从左往右试一试，放心，我在里面加了蜂蜜，不苦的。”
杨若点点头，端起面前的碗将里面的药汤一口饮尽。
付明斩果然靠谱，他去杨若屋中之前，其实是将那四碗调好的药汤排了个顺序的，最左边的是副作用最小、药效也最弱的，原本陆轻羽和林羡没抱多大的期望，没想到第一碗就成功了。
杨若将今日吃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差点没连胃液一起顺出来，此刻她正面色苍白地漱着口。
陆轻羽忍不住问付明斩：“只是第一碗药的副作用便差点把肠子给吐出来，那付先生，第四碗药的副作用是什么？”
谢明湛不怀好意地怂恿陆轻羽：“这么好奇的话，你怎么不自己去试试呢？”
付明斩满足了陆轻羽的好奇心：“可能会七窍流血，因为其中有一些火属的药材。”
陆轻羽倒抽一口凉气：“这么惨。”
他戳了戳林羡的胳膊，真诚建议道：“诶，你们万宝阁不是有时候需要审问犯人吗？可以考虑把这药加入到审问的酷刑中啊！”
林羡似笑非笑地看了陆轻羽一眼，而后鬼使神差地凑近了陆轻羽那张美丽的面庞，伸手拨开陆轻羽脸侧的碎发，露出底下小巧的耳朵：“殿下，你不知道吗？对待不听话的人，我有一万种比这残忍多的法子去对付。”
陆轻羽脸色白了白，不由自主将身子朝一边躲了躲：“……啊？”
林羡暂时放开了陆轻羽，他站起来理了理袍角，对付明斩吩咐了一句：“既然迷药已经取出来了，你休息一会儿，明日你试着查出迷药的配方，再配一副解药。”
付明斩“啧啧”叹了一声，皱眉道：“林阁主，你这是活脱脱压榨员工！”
林羡：“这个月许你多从秋玉坊拿两件首饰。”
听到“首饰”两个字的付明斩眼睛亮了起来：“成交！”
处理完迷药的事情，林羡走到陆轻羽面前，拉住他的手，便朝屋外走：“我们走，让杨姑娘好好休息吧。”
陆轻羽三步一回头，身后头发飘了起来，扬起一阵轻风：“诶？走的这么着急吗？我们今天还回家吗？就在谢明湛这儿凑合一晚吧……林羡你轻点我手腕都被你扯疼了！”
林羡一路上恍若未闻，自顾自出了房门，便一把搂住陆轻羽的腰施展轻功飞身掠起。
林羡的轻功很好，又加上这段日子里两人一起出门经常用轻功代步，岁腴宫的马都早已失业了，林羡只不过足尖轻点便将两人送上了半空。
谢府后面便是一片高山，夜色笼罩之下，四野皆弥漫着无边的雾气，湿润润的，原本这个季节的半夜，野外人少之气起雾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今夜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胶着，林羡在一片空旷的峡谷中落地，两人头顶清亮的月辉也没能划破这黏糊的雾气。
雾气在两人的呼吸和举手投足间交缠，就好像两人肌肤相亲，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般。
然而林羡落地后便放开陆轻羽的腰，迅速地拉开了一个礼貌的社交距离。
陆轻羽在浓厚的雾气当中，看着林羡的面容从清晰到有些距离感的模糊，再到磨砂过度看不清鼻子是鼻子眼是眼。
突然间就有种心里一空的感觉。
他忽然伸手拽住林羡的衣袖，试图以此来证明林羡的存在：“林羡，你该不是想把我扔在这里吧？”
林羡没作声，陆轻羽一下子慌了：“我不会猜对了吧？也对，我就是个废人，武功半吊子，不会做饭也不会干活儿，若没人伺候我，几乎约等于是个废人。你把我扔在这里，我肯定找不着出去的路，没准儿在山里边没头苍蝇一样自个儿绕上几圈，过个几天没准儿不是饿死就是被野熊之类的拖走吃掉了。”
陆轻羽颇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从前在现实世界他上大学前生活被妈妈一手包揽，上大学后靠着外卖和洗衣机平稳度日，来到书中的世界之后，又因为林羡无微不至的关怀而对林羡产生了依赖。
今天他对谢明湛撒谎说是林羡告诉他万宝阁的存在的，不正是在利用林羡对他的信任和体贴吗？
陆轻羽从一开始就拿准了林羡不会眼睁睁看着谢明湛杀死自己。
林羡却突然甩开陆轻羽握着他衣袖的手，朝对方靠近一步，手上的动作换成了十指相握。他压抑着痛苦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就非要这样想我吗？”
半夜的雾气打在人身上，是很冷的。
“你该不会觉得，就因为你在没得到我允许的情况下，让我帮你撒了个谎，我就会改变对你的态度或是害你吗？要是这样的话，我又为何要配合你去骗我交好数年的好友呢？”
陆轻羽心里没底地反问他：“为什么呢？”
他也很想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