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把房子交给我，我还您一个完美之家！——吴敬芳
那次谈判结束后，王珂涵既没同意姜甜的想法，也没直接拒绝，只说要再想想。而这一想就是许多天过去了。姜甜始终悬着一颗心，这些天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查找着养老房的各种案例。但她的耳边一直回荡着王珂涵的话——“你不会懂的，你不跟你爸一起住，又没有妈……”
没有妈……
姜甜的妈妈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过世了，她没有一丝一毫关于妈妈的记忆。小孩子都是需要妈妈的，她在很小的时候也很在意这件事，别的小朋友有妈妈来接放学，妈妈来开家长会，妈妈会给买好吃的好穿的，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后来，她渐渐长大后逐渐习惯了没有妈妈这件事，她可以平淡的告诉别人，她没有妈妈，甚至在别人对她投以同情目光并觉得说错了话时，反过来安慰别人，“没关系，我习惯了。”可是……一年年过去，当姜甜真的成为一个大人时，她反倒开始越来越明白，她，需要妈妈。可是，她没有。
“咚咚”敲门声传来，“小姜，睡了吗？”
姜甜停下手上的动作，起身帮她开门，“怎么了？”吴敬芳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她满面堆笑却又努力克制，像是有什么兴奋事一样。“我能进去坐坐吗？”姜甜想了想，侧身让她进屋。
吴敬芳坐在床沿上，眯着眼睛看了看姜甜电脑上的内容，读道，“养老产品的设计核心与要点……项目都要黄了，你怎么还在研究这个？”
“天底下没有白费的功夫，多学点总没坏处。对不起啊吴阿姨，是我不会说话，把事情搞黄了。”
“万事开头难，这都很正常。刚刚老王给我打电话，说王珂涵过去跟她吵了一架。还让我替她女儿跟你道歉，好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姜甜错愕，“吵架？这个不会也是我的锅吧……吴阿姨，你摸着良心告诉我，我说话有那么难听吗？”
吴敬芳好笑地看着她,“你说呢？你不知道她有多生气，让你把她之前的话都忘掉，那都不算数。”
姜甜吓一跳，眼睛瞪得溜圆，“什么意思，彻底黄了呗？”
吴敬芳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不逗你了不逗你了。她们俩是吵了一架，但最后是王珂涵退了一步，说她放弃搬回去住。房子还是交给我们改。”
“你骗我？”
“那是刚刚，现在这个是真的。不信你自己去问嘛。”
姜甜惊喜万分，对着电脑上的资料若有所思。吴敬芳继续道，“所以，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帮你整理资料？还是先讨论一下方案对重点？”
姜甜答非所问，“吴阿姨，如果这项目能做成，是不是就代表我有在这里自立门户的能力？”吴敬芳认真的看着她，眼神温柔又坚定，“就算不成，你也有。”那一瞬间，姜甜有些被打动，她瞬间就打满了鸡血开始向吴敬芳布置任务。老吴能做的不多，她也就是能在姜甜查找资料时帮她录入数据，一连几天，吴敬芳都戴着老花镜，跑去徕空间，在周业闻的陪伴教学下，专注努力的打着字。
这一天清晨，姜甜打着哈欠往三十三号走，手里拎着刚买好的一大兜早饭。正巧碰到周业闻打着哈欠准备敲门。两人双双一愣。
“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周业闻把手里的电脑交给姜甜，“小姨昨晚困得睁不开眼，忘了把电脑带走了。”
姜甜接过电脑，“这阵子辛苦你了，周末有时间吗？请你吃个饭。”
周业闻瞬间清醒，更加确信姜甜是旧情复燃。而她此刻过于坦荡的神情反而让周业闻紧张起来。他结结巴巴道，“得看吧，说不定会有人突然预约……”
“那就周六之前给我消息。”
周业闻没法拒绝，他想了半天后，下定决心开口，“姜甜，人是要朝前看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姜甜一脸莫名，“什么意思？”
“我明白感情这件事不讲道理，不由自己控制。但你已经不是十八岁了，我不希望你还沉浸在过去因此耽误了时间。在你冷静下来之前，我们还是少碰面吧。”
姜甜看他的表情，渐渐反应过来了，“你不会觉得我还喜欢你吧？”
“不是我觉得，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不可能，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说你吃醋了，喜欢我，这是你的自由。”
姜甜目瞪口呆，随即好气又好笑，“喂，我说的是醋啊！（拿出小笼包）蘸着包子吃的醋啊！我喜欢吃醋！你白痴啊。”
周业闻愣住，恍然大悟，悔不当初，转身满地找缝，“井盖呢？你家这边怎么没有井盖！”
姜甜看他努力找地缝的背影，努力克制笑意，“行了行了，误会一场。是我话没说明白，害您受惊了。她看着周业闻他发红的耳朵，没忍住笑了两声。“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人是要朝前看的，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周业闻尴尬的点点头，赶紧找了个由头一溜烟跑走了。回到徕空间，他的小心脏还扑通扑通的。太尴尬了，绝世无敌大乌龙。周业闻忍不住轻抽自己嘴巴，醋和醋，这怎么还能误会。难不成，他也成了每天幻想甩了自己的前女友其实一直恋恋不舍的可怜前男友。周业闻赶紧摇摇头，想让脑袋里的水赶紧蒸发掉。不过，想到姜甜并没有丝毫复合的意思，周业闻的心里突然空了一空，又和以前一样，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几天之后，姜甜便做好了王珂涵家的方案，她拿着初稿带着吴敬芳一起去了她们家。
王萍家最大的问题出在格局上，老房子嘛，设计难以复合当下生活的需求，动线一塌糊涂。所以姜甜第一步就是要大刀阔斧的改格局。调动后，她准备将原有的卫生间拆除，变成就餐区，原有的储物间做成卫生间与厨房平分空间门都向东开，这样动线就没有什么遮挡了可以方便平时走动。
第二步，最大程度地增加储物空间，所有的家具都紧挨着墙，减少卫生死角，这样王萍家就可以买个扫地机器人做日常清洁了。”
接下来是安全保障问题。所有的柜子、柜台，要按照老人的身高做等腰，避免弯腰或者踮脚，并且都做成圆角，防止磕碰。客厅两边、阳台、卧室墙面要酌情安排扶手和声控夜灯，方便老人走动和起夜。浴室、厨房的瓷砖选釉面防滑材质，做出能放两把椅子的淋浴间。
姜甜讲述完毕，王萍和王珂涵都没说话。她有些忐忑。吴敬芳见状，赶紧道，“这只是初稿，有什么意见你们尽管提”
王萍与王珂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王萍开口了。
“嗯，我在想，能不能给我搞个麻将房出来……”
姜甜一愣，“哦，那您看把北卧改成麻将房怎么样？”
“对对对，反正那个房间一直空着，干脆趁这次利用起来。还有啊，这个客厅最好给装一面镜子，方便我下雨天也能练练舞。哦还有啊，能不能不要电视要幕布啊……”
王萍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想法，把姜甜和王珂涵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吴敬芳在一旁兴奋地附和。这些都是小改动，姜甜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回可算是要成了。王珂涵见王萍很喜欢姜甜的设计，也放下心来，颇有些感激的看了看姜甜。后来她送姜甜吴敬芳出门，好生感谢了一番，但其实，比起设计她更关心的是预算。
姜甜刚才给了她两份报价单，一份是装修材料的，另一份是家居养老产品的，加上装修队的人工成本，她大概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方案大概会超一万的预算。王珂涵拉着姜甜，软言细语地问她能不能便宜一点。
姜甜想了想道，“主要是后来增加的养老产品，大部分都要定制。”
“不能找找便宜的吗？”
“这是目前最便宜的一家了。要是有困难的话，我们就适当删减一些，阿姨的腿脚还算利索，保护措施没必要一次性到位。”
王珂涵心里有些不得劲，却强装无事，“没事，也不差这一万块。”
“那，定金……”
“哦对，还是一万吧？”
“500一平，80平就算是4万，分三笔，第一笔你给我百分之三十就行。”
“哦，一万二啊。”
“嗯，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转给我就行。”
王珂涵的嘴角虽然还带着笑，但她的神情已然由晴转阴。吴敬芳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伸手拽着姜甜，“好了好了，小王是个爽快人，说给就一定会给，别老催人家跟催债似的，多招人烦啊。”
姜甜不乐意了，刚想回嘴，吴敬芳赶紧偷偷戳了她一下。姜甜直觉她此时还是不要说话的比较好，便扯动嘴角随便笑了笑，与王珂涵约定了明天一起去家具城后，便匆匆告别了。
吴敬芳拽着姜甜走了好远，等完全看不到王珂涵后才叹气道，“小姜，我感觉这钱我们拿不到了。”
姜甜一脸不相信一副老吴想多了样子，“你又瞎想了，母女矛盾和解了，方案也通过了，怎么会不给钱呢？”
吴敬芳不想再跟她吵架，心平气和道，“那你就等吧。”
第二天，姜甜和王珂涵按着约定一起去逛了家具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时说说上学时的趣事，有时感慨王萍天马行空的想法。说说笑笑间走进一家卖地板的店里，店老板一直不远不近地观察着，看两人聊的起劲，也不好打断。王珂涵见一直跟姜甜聊的不错，眼神动了动，开始试探。
“你这几年在北京赚得不少吧？五百一平呢，随便装几个大房子不就能在苏州买套房了？”
姜甜没有否认，却也叹息道，“开销也大，根本攒不下钱来。”
“也是，你租房就得花掉好多钱。那你不想办法赚点外快什么的？”
姜甜没有多想，很痛快的告诉王珂涵，偶尔又外快的机会，当然也是要赚的。一直观察她们的老板听到姜甜这么说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王珂涵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追问道，“是吗，那你都做什么啊？”
“什么都干过吧，画logo、插画、做海报什么的。”
“就这些？那不还是画图吗。没有别的事吗？”
姜甜哭笑不得，“我是设计师，不画图还能干什么？”
王珂涵呵呵笑笑，这时，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她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找了个借口走开了。等到了个没人的地方，她才接起电话。
“喂，怎么样，你帮我问过了吗？”
“我姐夫说她就是在欺负你不懂。这样的报价单表面看着合理，实则一定有虚报的成分。他们跟这些厂家合作，成交价一定比给你的低。同样的方案你交给我姐夫公司做，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
王珂涵皱眉，“不会吧……”她看向远处的姜甜，发现店老板鬼鬼祟祟地把她拉了进去，立刻警惕起来。
店老板走到姜甜身边，起初他只是赔着笑脸推销着自家产品，见姜甜不感兴趣后，便拉着姜甜压低声音同她讲，“以后只要你的客人在我店里签了单，我分你三成净利润。”
姜甜这才反应过来，这老板要跟自己做交易，转身就往店外走。没想到却被一把拦住，“哎，你走什么呀？”
“你找错人了，我不可能跟你玩这种把戏。”
“别装了，她又不在这儿。都在同一个圈子混，你是哪类人我一眼就看穿了。”
姜甜听到这话来气了，“你说清楚，我是哪类人？”
店老板不屑地摇摇头。就在这时，王珂涵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
姜甜也不想过分纠缠，拽着王珂涵就要走，“别在这儿待了，恶心。”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店老板突然高声道，“我也是在北京混过的，像你这个岁数的女设计师居然敢报500？骗骗外行还行，蒙我就算了吧。”
姜甜压着火气，对店老板怒目圆睁，“嚯，您在北京哪儿高就啊，都认识些什么人说出来我们听听？”
可王珂涵一听挪不动脚了。店老板看出她的动摇，煽风点火，“这位小姐，小店在这家居城也开了十年的店了，一直诚信为本。如果你有装修的需求，我可以给你推荐设计师，各个价位的都有。”
姜甜忍无可忍，“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她用力拽着王珂涵想要带她走，没想到王珂涵却信了那人的话，挣脱她的手，警惕地看着姜甜，问她这是不是真的。姜甜难以置信，气的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而她越沉默，反倒让王珂涵更笃定这是真的。就在这时，许久未见的胡德湘从隔壁店面走出，笑意盈盈地朝着店老板走去。
“你们也真够大声的，我在隔壁店都听见了。我说老藤，老滕，你平时黑点客户的小钱也就算了，今天怎么还泼上脏水了？”
店老板笑得很尴尬，“哟，这不是胡工吗，你今天也在啊。”
胡德湘没理他，转身对王珂涵说，“老滕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喜欢吹牛。他一家三代都做家居生意，哪儿去过什么北京啊，别听他瞎扯。”说着她转头看向姜甜，礼貌地冲他点点头后补充道，在立通、衡山等大公司工作的人，五百一平真不算贵，我向你保证，她没有骗你。”
姜甜看着胡德湘，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见此情形，王珂涵只能尴尬地笑，“我就说嘛，老同学怎么会坑我呢。说着挽住姜甜的胳膊，强行挽尊。“这一层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姜甜轻轻把手臂抽了出来，对胡德湘致谢，胡德湘到是不在意笑着说自己还有事忙，礼貌寒暄几句后便离开了。等她走后，姜甜也没什么心情再陪王珂涵逛了，她拉达着个脸准备离开。等车的时候，王珂涵一通软语求饶，说自己真的是受了刚才那个老板的蒙蔽，还让姜甜回去就给她发合同，她立刻就签。姜甜看她真诚的样子，不由地心软了。回到家后，她把合同发过去，一向不爱回微信的王珂涵这次秒回了一个收到。姜甜想，王珂涵就算事因为刚才的愧疚，这份合同也应该是要落地了，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就在这时，林小小发来了消息——“培训终于结束啦！明天有空吗？想见你！”
林小小这些天忙的不可开交，汇报、检查、接待、考核。她每天打着十二分精神，扯着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昏天黑地的过了半个月总算是脱离了苦海。她舒舒服服的窝在沙发里和姜甜发微信，时不时捧着手机笑出了声。林妈在旁边观察了许久，心中不免泛起波澜，试探道，“跟谁聊天呢，衣服也不知道收一下。”
林小小头也不抬，“姜甜”。
林母不信，借着拿遥控器的功夫凑到她身边，想看看她的手机屏幕。
林小小机警地把屏幕摁在胸前，“妈，你要干嘛？”
“你这什么反应，我就想拿个遥控器。你真是在跟姜甜聊天，不是那个老郑？”
“有区别吗，都是我朋友啊。”
“什么朋友，老郑是个男的吧？”
林小小无语，起身走回卧室，“反正不是男朋友。不信算了。”
林小小关上了房门。林母疑心更重。
这便是林家母女俩每天都会上演的日常。作为江浙沪独女，林小小是被捧在手心上长大的。父母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考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毕业后干什么工作，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换言之，林小小的人生是不由她做主的。
第二天，林小小跟姜甜两个人狠狠地玩了一天，逛街、吃饭、做按摩好不快活。阳光正好，两人背对背坐着望向不同防线过的天空。姜甜平静的跟她倒了这些天来的诸多不顺，尤其是王珂涵家的项目。心累。不过好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姜甜周末就会拿下回苏州后的第一单。
林小小给姜甜打气，“你看，同学聚会去对了吧？老同学就是你现在最大的优势。以后什么初中同学、高中同学，甚至小学同学都要联系起来，你会发现他们干什么的都有，老师、医生、居委会、拆迁办—— 你不把这些人利用起来，那干嘛非要回来创业呢？”
这时，林小小的电话响了，是王珂涵打来的。
“嗯？她找我干什么？”
王珂涵简单跟林小小寒暄了几句后，便开始侧面打听姜甜在北京的状况，还跟林小小卖惨，说自己买保险根本挣不了几个钱。林小小听出了不对劲，当着姜甜的面就开了免提。王珂涵悠悠的语调从听筒中传出。
“我问过很多人了，他们都说设计师肯定是要有灰色收入不然挣不到什么钱，要么跟装修队合伙，要么跟材料上有交易……我知道你和她关系好，可是都分开这么多年了，你能确定她还是原来那样吗？而且你想啊，她要真是在北京混得好，怎么可能回到我们这种小城市来呢？”
林小小听不下去，“她回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把人往坏了想？”
“你也得理解我，我跟她的关系和跟你的不一样。上学的时候就没什么交情。更别提现在了，说是老同学，其实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林小小担忧地看了一眼姜甜，“你要是信不过她不想合作，大可以直说。”
“事到如今也没法叫停了，我也不想伤了和气，最多就是压压她的价，尽量减少损失……”
林小小看着姜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敢说话。
“喂？喂？小小你还在吗？”
林小小想要把电话挂了。
姜甜直接伸手制止，淡淡地来了一句，“王珂涵，我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什么？”
电话那头立刻没了声音。
“咱们俩的合作还是到此为止吧。”
死一样的沉寂后，王珂涵什么都没说，挂断了电话。林小小看着姜甜，想安慰她又也不敢说什么。姜甜紧皱着眉，面如死水。伤心吗？掏心掏肺却换来满是猜忌。熟人的生意就是这样，你怕人家不给钱，人家也怕你杀熟。道理姜甜都懂，可心里还是火一样的气愤。
姜甜再次回到无所事事的生活中，都说万事开头难，可她的开头也太难了，就像是电子游戏里的一关，怎么都过不去了。此时此刻，她急需一本通关攻略。
吴敬芳是几天后才从王萍处得知合作终止的，她气冲冲的找到姜甜，问她为什么瞒着她。她本来以为姜甜是没把她当自己人，这么大的事都不打算告诉她。她本想找姜甜理论一番，不想刚开口就从姜甜的眼中看到了沮丧与失落。吴敬芳瞬间便改了口风，开始说起这单生意不做的诸多好处，变着法的宽慰姜甜。
“别难过，你在北京干了那么多年，这种经历肯定不少啊。不就是一个项目吗，这个不行我们就找下一个……”
“怎么找？到大马路上给人发传单吗？你说的对，是我把问题想简单了，说什么做成了就可以留下来，我根本留不住。”
吴敬芳把姜甜的话告诉了周业闻。表情很是堪忧。周业闻倒觉得还好，告诉吴敬芳，姜甜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吴敬芳很是不屑。
“我大半辈子都觉得自己属于成都，你看看现在我是什么样。人啊，千万不要轻易给自己定了归宿。”
周业闻不作声了。
为了让姜甜重新振作，吴敬芳拜托周业闻想想办法，周业闻想都没想就把姜甜拽到了解压馆。
姜甜抄着手，看了看正在和老郑学拉花的吴敬芳，转头看着拳击台上的周业闻。“什么意思？”
“不是你昨天说要请我喝小姨吃饭感谢我们前一阵的辛苦付出吗，吃饭多没新意。花三千充一年会员，即可获得无限次减压活动、新品优先体验、咖啡小食七折起等特级福利哟亲。”
姜甜看着周业闻的减伤嘴脸，咬牙道，“你可真会做生意，吃顿饭最多花五百，你现在直接要我三千？”
“五百也行，次卡会员就没那么多福利了，咖啡小食八折起。”
姜甜翻了个白眼。周业闻示意她上拳击台。“不着急做决定，你可以先免费体验一下。”
在周业闻和吴敬芳的轮番忽悠下，姜甜决定试一试。周业闻自告奋勇要给姜甜当教练。全副武装的姜甜和只戴了手套的周业闻此刻正在拳击台上对峙。周业闻挥挥手，示意姜甜开始。
“我不会打拳击。你得教教我基本的动作。”
“我们又不是拳馆，这只是个让人发泄的道具。随便打，怎么高兴怎么打。”
姜甜正了正头上的护具，“你不戴头盔吗？”
“我和老郑都是专业学过的，而且你就这么小的个子怎么可能打到我的头。”
姜甜吐了一口气，随即向他猛冲过去。周业闻自信满满，没想到，姜甜居然一跃而起。下一秒，周业闻就已经在地上了。括号，脸着地。
周业闻拿着两罐冰可乐敷在眼眶上。姜甜捂着嘴靠在前台上，憋笑憋得眼泪汪汪。吴敬芳很快买了药回来要给周业闻上，周业闻缓缓把冰可乐拿下，露出青肿的左眼眶。
吴敬芳一愣，“右边也没事啊，你敷什么呢？”
周业闻如同受了欺负的大狗狗一样，滴溜着眼睛道，“没脸见人，左右平衡。
姜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业闻立刻一记眼刀。姜甜噤声。为表歉意，她立刻办了张年卡。这才被周业闻放过。吴敬芳戏谑道，“你不要回北京吗？怎么还一口气半了一年的卡？”
姜甜没想到这茬，一时语塞，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手机铃响。王珂涵给她打来了电话。她要约姜甜见一面。
再次见面，两人都迟迟没有说话。直到服务生将最后一道菜上完，姜甜实在不想再忍受僵局便打破了沉默，低声道，“你要实在没什么话好讲就吃饭吧。”
又等姜甜吃了半天，王珂涵才终于开口。“那天说的话我本就没想让你听到。”
“我知道。而且我也明白你说的都是事实。我于你们而言，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说老实话，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所有人。在保险这行待久了，见到的人不是真倒霉，就是心怀鬼胎。在我眼里谁都不可信，谁都得防一手我才安心。”
“合同拖着不签，就是你所谓“防一手”吧。”王珂涵没说话，气氛再次回到沉静。姜甜自嘲般笑笑，“不怪你，没有公司的招牌、没有名气，甚至没有完全独立的作品。谁会觉得我值这个价。”
听到姜甜这么说，王珂涵赶紧否认，“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这么说吧，如果早知道你是这个价，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找你。我不愿意把这么多钱花在请设计师上。不仅是我，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苏州毕竟跟北京不一样。”
姜甜皱着眉不再说什么。她不想跟王珂涵继续这个话题了。王珂涵也识趣，开始聊些别的。她问姜甜为什么从北京回来，是因为她爸吗？姜甜很诧异，问王珂涵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其实也问了林小小，但她不愿意说。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一过三十，我就能明显感觉到我妈的衰老。紧接着就有一堆现实问题往你身上扑。但归根结底，这些问题都只有在父母身边才能解决。”
姜甜陷入沉思。她当然不是因为爸爸才从北京回来的，但她尝试留在这里是为什么呢？因为北京没有可留恋的人？因为北京的工作也没什么好发展？姜甜从没细想过这个问题更得不出答案，但她唯一非常笃定的是，无论因为什么都一定跟爸爸无关。于是，沉默半晌后，她才开口告诉王珂涵，“我没你那么孝顺。”
姜甜和爸爸的关系不好吗？倒也没有。只是父女俩总有着淡淡的疏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姜甜不记得了。小时候，她跟姜建国很亲的。毕竟，她只有爸爸。后来，为了多挣点钱，姜建国去了外地工作。虽然也常常关心，但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女孩子在最需要父母的年纪里是自己长大的，长大后也就不需要父母了。姜甜常常被人夸赞独立，而独立的代价是孤独。其实，姜建国不是个坏爸爸，但他也确实像这个社会中绝大多父亲那样，沉默寡言，独断专行。
今夜，没有星光。姜甜站在楼顶天台凝望万家灯火。那些房子里都住着什么人？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是像自己一样悲催，还是繁花似锦？姜甜往前走了一步，她想离灯火们近些，再近一些，好像这样她就能染上她望而不得的烟火气了。突然，有人将她一把拽了回来。
“不就是一个项目的事情吗！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吴敬芳大呼小叫着。
姜甜无语。“这天台距离地面五米不到，我想自杀也不会选这儿啊……”
“那也危险，摔断个腿谁照顾你？”吴敬芳把姜甜拉到长板凳上坐好，递上一罐啤酒，“要是实在难受，喝点酒，明早起来什么都忘了。”
姜甜哭笑不得。她接过酒喝了一口，皱着眉头咽下去。“我不喜欢啤酒的味道。”
“凑活一顿吧，等有机会我再从小闻那儿顺两瓶白的。”
“顺两瓶？”
“不够？再多就影响他做生意了。”
姜甜苦笑，又喝了口酒。
吴敬芳看她这样，又开始劝慰。“设计的事情我不懂，但不论怎么看，你最近做的事情都像在做生意。生意做不成是常有的事。”
“这就是我之前从没想过单干的原因。我只懂设计，不懂生意。”
“不懂没关系，再懂的人都有可能一夕之间亏得倾家荡产。不论做什么只要遵守一条规则就能成功。那就是不论成败，一单接着一单地做下去。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试错，有的是时间学习。”
姜甜摇头，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酒，心一横道，“一年吧。我只能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如果这一年我做得毫无起色，就干脆地放弃，离开这里重新当北漂。
吴敬芳立刻也来了精神，赶紧打包票。“你放心，你就专心做案子，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姜甜看她兴致勃勃的表情，很想说：不可能，你还只是个门外汉，我还没答应带你干活……
但想了半天，却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吴敬芳还真不是说说而已，她煞费苦心地为姜甜做了一揽子计划。这下，姜甜也算是有了本通关秘籍，但这秘籍究竟好不好用，不好说。计划的第一步——“知己知彼”。至少，先看看别人家装修公司都是怎么营业的吧。
两人分辨找了两家设计公司，都假装成是要装修房子的业主去打探消息。
姜甜在接待处的沙发坐下，环顾四周，明亮的办公环境，还有专门的建材陈列区。一位西装革履的男销售拿着一本文件夹，笑着走到她们面前。
“你好，咱是什么样的房子需要装修啊？”
“是我自己住的房子，自建房，房龄有点老，想翻修一下。”
“老房翻修我们是很有经验的！”男销售说着便翻开文件夹，拿出一些效果图。“你看看，这些都是我们改造过的一些老房子。你要是预算不多，想简单装一下呢，就墙面和软装上下点功夫。如果你想装得好点，就有很多风格可以选择了。像这一套前不久刚装好的，极简风，现在也很流行。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
姜甜看了半天效果图后才发问，“你是设计师吗？”
“不，我是客户经理，等全面了解了您的需求，会安排设计师跟您详聊。”
“所以客户洽谈接待和设计工作你们由不同的人负责？“
“对，提高效率嘛。”
说话间的功夫，姜甜看见不断的有人进门。她继续追问，“你也是需要去外面跑业务谈客户啰？”
“以前需要，但现在我们店品牌做起来了，很多人都是自己找上门。我们也有跟固定的建材商啊地产公司有合作，所以不愁客户源。是苏州数一数二的设计公司，你把房子交给我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全都能包。”
男销售看着姜甜，觉得不对劲。“我看你不像是装房子的。”
姜甜心虚地眨眨眼，“我就是闲聊，闲聊……”
男销售言归正传，“要不我叫设计师来跟您聊一聊？”
姜甜点点头。男销售便去办公室找设计师了。没过一会儿，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捧着厚厚的资料走出来，一抬头，跟姜甜对上了眼，震惊。
“姜、姜老师？”
姜甜尴尬，他瞥瞥男销售，男销售此时还热情地问王辉是不是熟人。不等姜甜给王辉递眼色，王辉就脱口而出，“这是我在立通时的前辈。”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人家不拿大棒子把姜甜赶出来就都算客气的了。她长长叹了口气，探子原来是这么难当的。真不知道老吴那边怎么样了。
与姜甜的出师不利大不一样，吴敬芳首战告捷了。她打听到，她去的那家装修公司十年前也是个人工作室，后来老板打点了中介公司，给他们返点，有了稳定的客源渠道，最后利用公众号、短视频宣传，给自己造势现在红红火火已然是大公司了。
姜甜瞪着眼睛很是震惊吴敬芳是怎么套出来这么多话的。吴敬芳满不在意地摆摆手，道，“这有什么难的。演戏嘛！你得先表现得真像个需要装修的业主，表达对他们的信任和合作意向，关系进了自然就能聊很多别的东西了。但他们的经营方式不太合适我们，还得上别家取取经。”
姜甜想了想自己这次的表现有点打退堂鼓，她怕自己再弄巧成拙让人赶出来。谁知，吴敬芳这次说要跟她一起，还说她想到了更好的方法——计划二。
第二天，两人端坐在易家小型设计工作室里，姜甜和吴敬芳挨着坐在设计师的对面，她被吴敬芳用力地揽着胳膊，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这种奇怪的姿势姜甜好多年没做过了，就算是跟林小小这种闺蜜她都很少手挽手，更别提是像吴敬芳这个年纪的阿姨了。印象里，她好像从来没有过。
设计师看着33号的照片，再打量了下两人，问道，“房子就你们母女俩住？”
没等姜甜回应，吴敬芳又用力地握住了姜甜的手答应着，“没错啊。我想要个阳光花房，我姑娘想要个宽敞点的书房，日常办公用。对不对？甜甜。”说完她还拍了拍姜甜的手。
姜甜有些口吃回答，“啊，对对。朝南的卧室给吴……她住，我住北边的那间。”
设计师完全相信了，笑眯眯地对吴敬芳称赞，“你姑娘孝顺的嘞！”
姜甜笑笑。母女吗？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接下来的几天，姜甜和吴敬芳都一直扮演着母女出现在苏州大大小小的设计工作室，装修公司。效果嘛，自然是不错的。
姜甜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做着记号。然而情况，不容乐观。找中介和建材商合作，她没钱打点关系。与地产公司项目合作，体量不够。运营抖音号，打造网红设计师，需要时间成本，暂时不考虑。地推……
这是吴敬芳帮她想到的计划三。这种最传统的宣传方式有时反而见效快。但姜甜这种I人，她长得开口吗？她把想法跟吴敬芳讲过后，吴敬芳第一反应也是这个。但姜甜不信邪，从小到大，她都是有了想法就一定会付出行动。很快，一阵写写画画，姜甜在一块大纸板上挂了六张设计线稿。这就算是招牌了。吴敬芳看了看，觉得缺点什么，便在另一张纸板上写下大大的宣传语“您把房子交给我，我还您一个完美之家”。
姜甜忍不住开口，“我还是不太想做家装，这个标语不合适，改一下吧。”
“我知道你以前在北京经手的都是剧院商场那样的大项目。但你现在单打独斗，必须靠家装打开局面。你想做工装，以后有的是机会。”
姜甜头疼，“我只是不想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事。你看王珂涵家，再明显不过的例子了。”
吴敬芳知道姜甜说的是事实，但局面就是这样，她只能摊摊手表示，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姜甜想了再三，拿起笔在标语后又写下一行小字：家装工装皆可。
吴敬芳又看了看姜甜贴出来的设计稿，不是很满意。“这都是些抽象的简笔图，得放些花里胡哨的成品图才能更吸引人。”
姜甜面露难色，“以前我在公司，主做结构工作，最后的成品不是一个人的功劳，所以不能算是我的个人作品。”
“什么意思呀？什么叫不是你个人的作品？”
姜甜：我之前的公司承接的项目都很大。两到三个设计师为一组，主案设计师带头。我一直在帮主案画图，参与的设计不少，但都要靠主案拍板，所以没有一个是我的作品。
吴敬芳听得云里雾里，努力抓住重点。“也就是说，一个完整的房子，除了结构上贡献，你可能只设计了厨房或者厕所？ ”
姜甜哽住，无奈。吴敬芳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我相信你，你一定很快就会有你自己的作品了。”
姜甜有些感动，原来被人无条件的支持着是这种感觉啊。
傍晚，夜市上人潮涌动。在一溜卖小吃、小商品以及贴膜的集市上，姜甜写着室内设计标语的摊位显得格格不入。
周围的商贩都在卖力地吆喝，姜甜直愣愣地站在自己的摊位面前，十分拘谨。
姜甜努力清了清嗓，“看一看，瞧一瞧。有没有需要室内设计的……”她努力壮着胆子，声音却越来越小，直至再次静默。
旁边三轮车上的瓦工大叔看了一眼姜甜的广告牌，走过来。
“小姑娘，你搞设计的不在办公室坐着，怎么也上这儿来找活啊？”
姜甜笑笑，没说话。
“你声音小跟蚊子一样，叫不来人的。”
“那我看您也没怎么吆喝啊……”
瓦工大叔听她这么说非但没生气，反而笑的更乐呵了。“我都在这儿蹲了十几年了，不用吆喝也能有人找上我。”说着就有人找来，远远地就对大叔喊，“老白，现在有空吗？”
“来了！”他冲姜甜扬扬头，“看这不就有人上门了？”
大叔立刻收起摊子一溜烟就跟那人走了。姜甜观察着周遭的摊主——买衣服的直接半路截人，卖小吃的跟顾客相聊甚欢，买小商品的直接拉着客人讨价还价。她在心里谈了口气：唉……我怎么这么废物……
这时，熟悉的声息突然传来。
“您把房子交给我，我还您一个完美之家！新房装修，老房翻新，有兴趣的过来看一看！姜甜设计工作室开业大酬宾，价格优惠！”
姜甜猛然抬头，是吴敬芳。此刻，吴敬芳仿佛天降神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个大喇叭，向来往路人吆喝着。
姜甜看着吴敬芳心中感动，口中却说不出话。她陪她演戏，陪她做广告牌，陪她摆摊。这个她曾经一度抱怨占领了她家的阿姨，却成为了她的支柱。原来，这就是有人陪的感觉啊。
夜幕降临，星光闪烁，夜市中也人影渐稀，姜甜和吴敬芳也开始收拾东西。两人背对着。姜甜心里敲着鼓，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吴阿姨，谢谢你。有你陪着我，我安心多了。”
吴敬芳猛然回头，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是姜甜说出来的。姜甜仍旧埋头收着东西，她的耳尖红着。这种话，她很不习惯说。但她今天想说。
吴敬芳心中感动，压抑不住地笑着，大喇喇道，“谢什么些啊，我帮你找到项目，你不就能跟我签劳务合同了吗？我是帮我自己。”
“我可没说过，您找到项目，我就要聘用你啊？
吴敬芳再次毛遂自荐，“小姜，你在专业上已经够优秀了，找一个大学生做你助理，就是花多余的钱。但是我不一样，我能帮你分担不必要的忧虑。拉客户、对接客户、看合同之类的事情，我保证做到滴水不漏。而你，就有更多的时间专心头脑风暴、专心搞设计，多好呀！”
姜甜哭笑不得。“行啊，你要是真能不靠买保险那种手段找到靠谱客户，我就考虑给你安排职务。”
吴敬芳举起姜甜的手，啪地一下把自己的手拍上去，“姜甜一言，驷马难追。就这么说定了！”
今日，又是毫无进展的一天。今日，也是大步迈向未来的一天。许多年后，姜甜每每回想起夜市上的这次击掌，她都觉得能拐到吴敬芳，她真是赚了。
第二天，吴敬芳去摆摊。姜甜要去姨妈家一趟。上次闹得不欢而散后姜甜也想了很多。尤其是经历过王珂涵这次的事，能对同学一再退让，为什么对姨妈要这么公事公办。她住着姨妈家的房子这么多年，姨妈也没要过钱，高中住校，姜建国在外地工作，都是姨妈偶尔来学校看她，给她带东西。愧疚了很久后，姜甜决定要起跟姨妈道歉，装修的事也会好好帮忙，而房子……她也想再商量下。
桌子上摆的都是姜甜爱吃的菜。姜甜看着姨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里更愧疚了。
姨妈，别做了，就我们两个人，吃不完的。
姨妈端着最后一盘青菜上桌。“没事没事，晚上你二表哥带女朋友回来，吃不了的就剩给他们。”她夹菜到姜甜碗里，“快点趁热吃，多吃点！看你瘦的。”
姜甜拿起筷子，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姨妈，之前是我不好——”
姨妈赶紧摆摆手。“甜甜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二表哥后来教育过我了。他说你在外面一个人奋斗那么久，学来的本事都是真金白银的，就算是亲人也不能让你白干活。但是甜甜，你那个设计费也太贵了，我总觉得心里亏的慌。我后来啊还是找了个包工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改动，就让那些人搞吧。”她观察着姜甜的脸色，“你说对吧？”
“那也挺好的，家里的装修不比外头，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设计师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跟我说。”
姨妈高兴了。“就是就是！像你这样的高材生，就应该去外头赚那些有钱人的钱！吃菜吃菜，多吃点。”
姜甜埋头吃饭，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提房子的事，只能东拉西扯。
“二表哥……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就是个程序员，和几个朋友一起开了个小公司。接一些人工智能的项目。你看我们苏州的酒店不都有小机器人吗？他就是做相关东西的研发的。”
“他也快结婚了吧。”
姨妈手一顿，好像明白了姜甜的来意，便赶紧说，“早着呢，要到明年呢。“
姜甜放下碗筷，决定直接说正题。
“房子的事儿，我爸都告诉我了。谢谢您肯给我俩一个家。
“哎哟，这算什么啦，大家都是一家人！那卖房子的事……”
“我也听说了，房子本来就是您的，您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姨妈有些意外。“哦哦，你同意就好，同意就好。”
姜甜攥了攥手给自己打气，然后看着姨妈，眼神诚恳又坚定。“姨妈，对我来说，那个房子是我唯一的家。如果您要卖的话，能不能优先考虑卖给我呢？”
姨妈一愣，下意识推脱，说不能要姜甜的钱。还劝姜甜，她在北京工作那么久了，以后会定居北京的，要这么个破房子干什么。
姜甜苦笑了笑，“姨妈，北京没有那么好混，虽然赚的多，但是每个月光是房租和交通费就出去了一半。以前我不在乎，我以为三十三号是我家的，就算我买不起房最后也有栖身之地。没想到，这个家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买房的。与其买别人的房子，不如就把三十三号买下来。想是这么想，但我没那个资本。您说一个数，我不还价，并且我向您保证，一定会在一年之内攒够这笔钱！”
姨妈不再反驳，沉默，便是默许了。
从姨妈家离开的时候，姨妈看着姜甜，有些惆怅。她拍拍姜甜的手，想起了姜甜的妈妈。
“你和你妈妈一样，笑起来眼睛也是像弯弯的月牙一样。
姜甜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其实对妈妈完全没有印象。回去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如果她有妈妈，那会是什么感觉呢？
吴敬芳今天摆摊依旧不顺利，整整一个上午依旧无人问津。她觉得一定是这个夜市的风水不好，不适合干装修的来。但换地方的话该换去哪呢？吴敬芳苦苦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个好地方。
公园一角，两个路灯中间挂着大横幅，横幅上有大大的三个字：相亲角横幅下，支起了五排晾衣架，架上垂着无数木夹子，夹着许多未婚男女的简历。时不时有大爷大妈带着审视的目光穿梭其间。他们的手里也都拿着各自孩子的简历。还有人在路边支起小摊位，拿着一大袋简历，来往行人只要确定有适婚异性，就往人怀里塞一份自家孩子的简历。
吴敬芳在相亲角找了个摊位，坐到马扎上吆喝。
“各位兄弟姐妹，家里有房子铺子需要装修的，都过来看一看，金牌设计师，包你满意！“
但吴敬芳再怎么吆喝，一心奔着相亲的大妈大叔顶多是好奇看两眼，没有驻足的。
吴敬芳看着周围相亲摊位全是人，大家拿着各自儿女的资料，谈得热火朝天，心急如焚。她心下一横：不管了，先找到项目再说！
再度吆喝起来时，口中的话变了。
“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咯！优质单身女青年寻求相亲对象！人美声甜，高学历高收入！更重要的是，不论是新婚房还是老房的装修，我们都一手包办咯！“
这次，人群都向她聚拢过去。吴敬芳的计谋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