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片狼藉的藏画阁,状况外的颜青宛如大冤种一般,万分茫然。
莫染飞速跑到颜青身边,紧紧地拽着颜青的袖子,躲在颜青身后,瑟瑟发抖。
“师兄!有,有人!”
颜青看清莫染的脸,再看着一片狼藉的藏画阁,怒火瞬间涌上脑门,他一把拽住莫染的胳膊。
“莫染!你到底发什么癔症!你知不知道这些画都是师父的心血!你脑子究竟是被猪油糊了,还是被开水烫了?”颜青显然是气大了,怒目圆睁地盯着莫染。
莫染急急地指着自己身后:“师兄,快跑!”
“跑不了了。”
那人从一片倒塌的书架中徐徐走出,手执长刀,正缓缓走向两人。
颜青双腿发软,面如筛糠,但还是将莫染紧紧地护在自己身后,强撑气势。
“你别过来啊,我跟你说,我师父可是宫廷画师,敢……敢动我,信不信君上诛你九族……”
没等颜青说完,黑衣人一个手刀,将颜青打晕,颜青应声倒下。
莫染惊呼一声,胡乱抓起桌上的裁纸刀,双手颤抖,对着黑衣人。
“你,你想做什么?”
“小姑娘,只要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绝不伤害你。”
此言一出,莫染认出此人正是刺杀胥不归的西祈暗桩,看来他一早就追踪到新柳画馆,隐匿于藏画馆中,伺机找到他丢失的西祈令牌。
可是,令牌已经被她烧了,她也拿不出来啊!
莫染努力稳定住自己慌乱的心绪,沉声道:“不知大人在西祈何处高就,能被贵国王上挑选,遣来大邺,定是人中龙凤。”
“废话少说,把东西给我。”
莫染正了正色,虽说心中怕得不行,但面上还是强撑着淡然,坐在椅子上。
“若想西祈百姓安居乐业,还请大人速速从我大邺撤离,大人恐怕比我更加清楚镇国将军的威名。”
“黄口小儿,何足为惧。”西祈暗桩嘴上强硬,但一听镇国将军,语气明显稍稍弱了几分。
莫染双手搓着衣角,缓解着自己的紧张,郑重道:“届时两国交战,边境百姓该如何生存,尸骨累累,血流成河,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看着来人陷入沉思,莫染乘胜追击,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怕是我大邺威名远播的镇国将军,不也依然是踩着如山尸骨,才身膺殊荣吗?”
突然,房顶上瓦片传来一声响动。
西祈暗桩霎时反应过来,欺身上前,一把钳住莫染的脖子。
“好啊,说了这么多,原来早就设计好了,在这儿等着我呢!”
还没等莫染反应过来,两道黑影直接破窗而入,正是胥不归与金戈。
剑身锋利,泛着亮光,直直横在莫染的喉头。
莫染惊魂未定,拼命向胥不归使眼色,意欲呼救,可胥不归宛若没看到一般,自顾自地与金戈交谈。
“我何时踩着如山尸骨了?”
金戈比胥不归年长两岁,气质稍微成熟一些,沉声道:“镇国军只杀敌军,不动百姓。”
莫染心下焦急,怎么就这么巧,背后才说了胥不归一句,他就出现在这里,看来她真把胥不归这个未来的魔头得罪透了!
“胥不归,少和老子说虚的,你敢动我一根毫毛,小心这丫头的命!”他抬了抬手中的剑。
“随你。”胥不归淡然自若道。
莫染浑身一个激灵,急急道:“胥不归!”
胥不归并不看莫染,倨傲地扬了扬下巴,步步逼近西祈暗桩。
西祈暗桩钳制着莫染,节节后退,直至墙角,退无可退。
莫染以为胥不归并表露出任何解救自己的意思,冲着西祈暗桩,道:“不是,咱们有话好说,这是你和胥不归的恩怨,你们神仙打架,别伤害我和我师兄这些小老百姓啊!”
“少废话,把令牌给我!”
莫染眼看无法再与此人顾左右而言他,只好实话实说:“没了,被我烧了!”
“烧了?”西祈暗桩脱口而出,不可思议。
“不然呢!你们西祈的玩意儿我留着干嘛?天子一怒,浮尸百里,一旦两国交战,有这东西在,我们新柳画馆一个都跑不了!”
胥不归深深望了莫染一眼,她果然并非等闲之辈,若是普通百姓,怎会知道那枚令牌是西祈所有,可看她又这般与此人斡旋,不知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做戏。
然而,西祈暗桩得知令牌被烧毁,一时有些恼火,他抬了抬横在莫染喉头的剑。
倏地,从胥不归手中飞出一颗石子,直直击中西祈暗桩拿剑的手腕!原来,他早有准备,迟迟没有动手,就是想看莫染与此人的关系。
西祈暗桩吃痛松手,莫染见机,迅速脱离他的掌控,逃到一旁。
西祈暗桩见形势不妙,破窗而逃。
胥不归与金戈紧随其后,踩着窗格,跃了出去。
莫染急忙跑到被打晕的颜青身旁,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颜青的鼻息,感受到颜青的呼吸之后,才稍作放心。
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今自己频频陷入与西祈暗桩的勾连之中,按照历史中胥不归的性格,恐怕日后新柳画馆会遭遇大难,所有人都会被扣上通敌的帽子。
虽然这些事都是巧合,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让历史上的胥不归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必须要解释清楚。
莫染一路小跑出藏画阁,画馆外传来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莫染急忙跑到大门口,果不其然,胥不归三人正在画馆外的街道上缠斗。
莫染躲在大门一侧镇宅的石狮子后面,屏息凝神,悄悄观察着。
胥不归今日并未带着他打仗杀敌用的银枪,而是拿着一把趁手的长剑,轻松躲过西祈暗桩的一招一式。
“留活口。”胥不归掷地有声道。
金戈会意,与胥不归配合默契,剑光凛冽,但都并未触及西祈暗桩的要害。
西祈暗桩眼看自己落了下风,想要趁机遁逃,可是胥不归与金戈招招逼近,他根本无路可逃。
就在此时,画馆门口的石狮子后,一双亮晶晶的瞳孔吸引了他的注意,正是莫染!
西祈暗桩举剑,用尽所有的力气,朝着石狮子后的莫染投掷而去。
莫染惊慌失措,想要逃离,可却被门槛绊住脚。
胥不归瞳孔骤然收紧,果断举起手中长剑,直直地冲着西祈暗桩投去的剑掷过去。
两柄长剑在空中飞速移动,胥不归早就控制了力道,他的剑竟直接击中西祈暗桩的剑,西祈暗桩的长剑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莫染心惊胆战,侧头一看,胥不归的长剑竟然钉在了门口的石狮子上!
西祈暗桩趁此机会,迅速飞上房檐,逃离此处。
金戈紧随其后,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胥不归缓缓上前,并未顾及一旁心有余悸的莫染,他抬起手,握住钉在石狮上的剑柄,用力一抽。
只听“叮咣”一声,狮头掉落一角,少了半只耳朵。
胥不归冷冷地扫了莫染一眼。
莫染急切解释:“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你别误会,新柳画馆和西祈没关系。”
然而,莫染的话在胥不归看来,则是心虚的表现。他并未回应莫染,纵身一跃,在几个房檐上辗转腾挪,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莫染无奈,只好转身回去,却被眼前没有耳朵的石狮子吸引了目光。
莫染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此时的她,震惊到无以复加!
记忆的闸口如泄洪一般打开,童年的记忆悉数涌入莫染的脑中。
幼年的她是在祖宅长大的,祖母总是在祖宅门口的摇椅上躺着,摇着蒲扇,驱赶蚊虫,小小的她依偎在祖母怀里,听祖母讲祖宅曾经的故事。
她指着祖宅门口少了耳朵的石狮子,好奇不已。
祖母告诉她,这是一个将军与敌国探子打斗所留下的痕迹。
莫染从记忆中抽离,如梦初醒般地凝视着缺了耳朵的石狮子,惊愕无比。
也就是说——
新柳画馆正是闻家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