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柳画馆。
魏浥尘正伏案为栖梧公主的画像上色,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一滴朱红色的墨迹滴落在纸张上,魏浥尘登时发了怒。
“还有没有规矩!滚进来!”
大门推开,一个人影灰溜溜地闪进来。
魏浥尘又是惋惜,又是愤怒,头也不抬,只是盯着画作,想着如何补救。
“扣三个月的月钱,再有下次,就……”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师父!”
魏浥尘抬起头,惊愕万分,只见穿着小厮衣裳的莫染就站在他的面前。
“莫染,你怎么……?”
莫染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画作上的墨点,明白自己犯了错,急忙道:“师父,晕开就是一朵杜鹃花。”
魏浥尘简直拿莫染没有一点办法,重新执笔,按照莫染说的方法补救画作。
“闯祸了?”
“真的是要紧事,不然我也不会打扮成这样。”莫染朝着屋外招了招手,“进来呀。”
凤栖梧脚步缓缓挪动,走入殿中。
魏浥尘停笔,望了过去,与凤栖梧四目相对,不过一瞬,凤栖梧立刻别过头,根本不敢与魏浥尘对视。
凤栖梧微微福了福身,怯怯道:“先生安好。”
“姑娘身份贵重,是在下该向姑娘行礼。”
“哎呀,都这会儿了,别闹这些虚礼了,师父,我们真的有要紧事,能不能带我们去一趟皇陵?”
魏浥尘惊掉了下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见此情形,莫染不知道魏浥尘究竟知道多少,更不知道该怎么和魏浥尘解释凤栖梧的身份。
令莫染没有想到的是,凤栖梧居然走上前去,亲口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悉数告诉了魏浥尘。
魏浥尘听得直愣,凤栖梧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了,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他不断地斟满茶水啜饮,以作缓解。
“……所以,莫染本来想带我去皇陵,可又怕出什么岔子,她说她能信得过的人只有先生您。”
莫染不禁瞠目结舌,她从未见过这样大胆的凤栖梧。
魏浥尘静下心来,仔细梳理着凤栖梧方才的话,他心头所有的疑惑都悉数解开,他曾向韩威问起,这位殿下究竟是何许人也,可韩威却始终缄口不言,称那是殿下的私隐。
彼时,魏浥尘稍稍有些落寞,莫染欺瞒他,韩威也欺瞒他,他一度怀疑自己这个新柳画馆的馆主是不是做得太失败了。
他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位真正的栖梧公主,是第一个对他坦诚的人。
可尽管如此,魏浥尘还是断然摇头:“莫染,你的胆子也忒大了,这样大的事,居然敢擅作主张,此事万万不可!”
莫染正欲辩解,可谁料凤栖梧握了握莫染的手,示意莫染不要言语。
凤栖梧静静地走到“栖梧公主”的画像前,仔细端详着画中亦喜亦嗔的美人,她笑得粲然:“她真好看。”
只是简单四字,便直直地击中了魏浥尘的心房。
他不知道凤栖梧遭遇了什么,也不愿探知其背后的宫闱秘辛,但真正的栖梧公主,却对画中的假公主流淌着浓浓的艳羡。
她,似是云端上跌落凡尘的五彩鸟,此时正陷入泥沼之中,但却还在努力挣扎着,意欲要飞往更广阔的天空。
怪不得魏浥尘一直画不好公主的肖像,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他一直以来所画就的,不过是一具傀儡。
“你比她漂亮。”魏浥尘掷地有声,目光深邃地望着凤栖梧。
闻言,凤栖梧睫毛微颤,肩膀也跟着微微颤抖,她冲着魏浥尘笑了笑,眼眸流转,如星如辰。
莫染见状,心觉此事有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魏浥尘身边,扯着魏浥尘的袖子摇着。
“师父,栖梧她无法参加及笄礼,您就满足她这点心愿吧。”
魏浥尘拿起折扇,负手思忖着,片刻,他终于松口,点了点头:“好。”
莫染欢喜不已,握住凤栖梧的手,凤栖梧亦是对魏浥尘投以感激的目光。
于是,魏浥尘便亲自套了车马,载着二人,向城外皇陵的方向驶去。
车内,莫染突然想起一事,道:“不对啊栖梧,就算到了皇陵,你能进去吗?”
凤栖梧轻轻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块刻着“梧”字的玉石。
“这是父皇在我出生时送我的,天下仅此一块,届时我便谎称我是公主的婢女,戍守侍卫肯定会放我进去。”
莫染不禁咂舌,瞥向一旁放着的小小的酒瓮,道:“栖梧,你准备的挺齐全啊,蓄谋已久了是不是,果然,越恬静温柔的人,越是一肚子坏水。”
两个女孩的欢声笑语充盈着整个车厢,在外驾车的魏浥尘闻言,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魏浥尘驱车来到安远门门口,正准备下车与戍守城门的侍卫道明身份,突然,一个人影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人,正是脸色铁青的胥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