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儿……”
……
天空布满乌云,像是沉重的铅块,黑压压的,直让人喘不过气来。狼烟滚滚飘向天际,旌旗迎风猎猎作响。
两军紧张对峙,泾阳俨然已兵临城下,被北曜的人马团团包围。
数日前,俞眠不惜御驾亲征也要将羌族,全部歼灭,不料中了羌族的埋伏。羌族王早已归顺北曜,北曜出兵攻打的兰陵措手不及。即便是以身经百战的楚危辰,也未能力挽狂澜,只得救了俞眠退回泾阳城。
不料北曜狼子野心,不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硬是将他们围困泾阳。远在王城的大军尚不能到达,只得坐以待毙。
金沙帷幔中,俞眠背着手,踱来踱去,此刻心中焦急万分。他双手冰冷虚无,身上出着汗津津的冷汗。仿佛身陷敌营之事还历历在目。在千钧一发之际,阿辰如神邸临世救他于危难。
只是他知道此番,他做了错事,那便是他低估了一个小小的羌族,不该如此贸然,以至于中了埋伏,如今落得个兵临城下。堂堂一国之君,被困在自己的城池中,令天下人所嗤笑。
士兵迈入暖阁,躬身施礼。
俞眠袖口一挥。“不必施礼,快手城门战况如何?阿辰可否突围了?”唯一的希望便只在楚危辰身,曾无数次救自己为难那人。
士兵露出难色,摇摇头。“那羌族联合北曜援军,此刻气焰正盛,楚将军数次突围都被识破,不知那坐镇的就究竟为何人,简直料事如神。”
俞眠一手拍在桌案上,脸色更是惨白一分,死死咬紧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滴。
果然是北曜的人搞鬼,还能有谁,自然是北曜王新立的相国南玄月。此人内敛,不苟言笑,又擅长歧黄之术,怕是难以对付。
“你先下去吧,此事孤王知道了。”俞眠脑中直抽,心中更是空落落的哪里还有往日挥斥方遒的风采。随即又叫上士兵,叮嘱道。“让楚将军晚间多添加点衣物,无论结果如何,务必先保全自身。”无奈的叹息着,清泉一样的话音,逐渐成了苦泉呜咽。
……
直到士兵禀告俞眠已经歇息,站在城阙上巡示的楚危辰,紧蹙的眉角方缓和。他知俞眠定然寝食难安,一城人命运危在旦夕,仅仅因他的莽撞。说来自己也有责任,明明知是有诈,还一味的纵容俞眠,以至于酿成大祸。
实则因自己喜欢他恣意的笑容,穿着甲胄同自己并肩作战。以及他温润的眉眼,时常紧紧攥自己的袖口。让自己内心一次次触动,那种跃出胸腔的感觉。
不知不觉来到暖阁门前,守卫的士兵见到一身银白甲胄的楚危辰,纷纷施礼,楚危辰伸手制止他们以防惊扰到沉睡的俞眠。
一缕月光射入金色纱幔中,折射出细碎的银光,若流光淌银。楚危辰小心翼翼的踏入房门,心中有着一个声音,只要是看一眼,他便满足了。
床榻上的被褥却是折叠的整齐,屏风上的海棠开的密密匝匝,繁密有序。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他的腰身,鼻翼间充斥着一股若香若麝香。“阿辰,孤王做了错事,泾阳城民深陷困境,若是一旦被羌族攻陷必遭到屠戮,阿辰你说我该怎么做?”俞眠语无伦次,好看的瞳仁中渗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睫毛微颤,翩然若飞。
楚危辰捧起他的脸颊,用手揩净他脸上的泪痕。“放心吧有我在,必不叫羌族人踏足泾阳一步。让他那么有去无回。”手指穿过俞眠的柔软的发间,自己怎么忍心让这如玉的人儿受到丝毫伤害。
即便是献出自己性命,战到最后一刻。直到身旁的人发出绵长的轻缓的呼吸声,楚危辰将人安置在榻上,亲手拨弄银炭,又交代了细心叮嘱了内侍。才心事重重出了暖阁。
屋内春意盎然,屋外却是风雪弥漫,鹅毛大雪飘满上空。
守卫的士兵,依旧是岿然不动,看守着泾阳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池。
楚危辰睫毛上布满冰霜,手中握着易水剑。“城中还剩多少粮草?”现如今唯一担忧的便是他们的粮草辎重,王城的援军远在千里之外,此刻已不能指望。突围出去,希望更是寥寥,此刻能做的便只有撑一日便是一日。
副将抱拳,答道。“回禀将军,城中仅剩三日余粮,若是再得不到支援,怕是撑不了几日。”
楚危辰闻言,脸色更差一分,一手放在城阙城墙上。望着对面衰草连天的营帐,正是羌族举国将他们围困。“传本将军口令,全军戒备,节约口粮,尽量分发给老百姓。还有盯紧百姓中的人人,以防有不法之人混入城中,涣散人心。”他脸上凝霜结雪,不知真正能否守住城池,只是暗下决心有他在的一天必然不会令泾阳沦陷。
副将得了命令,小跑去传达。
大雪纷飞,满目是看不到尽头的苍白。
此番战役,怕是最为艰苦的战役。也可能是他最后的一场战役,身为将军,一旦战败便以为了耻辱,已身殉国。刀锋般锋利的面颊,看不清究竟是什么神情。
泾阳城·十日后
俞眠端坐在矮案前,伸着头似乎在看什么,但看来往的士兵中,并没有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不由耷拉着脑袋。
士兵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羹,里面放着些桂圆红枣尽是些滋补之物,一旁的侍者闻到着香甜浓郁的气味,不由吞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