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黎见他诚信悔过,孩童们也都安好,便不再计较。
“诚心改过便好,你既有错在先加以改之,切莫重蹈覆辙。酒乃穿肠毒药,小酌怡情,大酌误事,你自琢磨吧。”丘黎牵着霜迟,领着那些孩子们开始浮出水面。罗罗乃管狐所化,最害怕水火一类,沾上便要害病,只得无措的站在河岸,不住的望水面望去。丘黎一身本领,想必霜迟不会出什么意外。只是去了这么半天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难事。
罗罗无奈的托着腮帮子,打了着哈欠,只见湖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动,行成一圈圈波纹,波纹中间隐现两人熟悉的身影,只是他们身边牵着几个小萝卜头。
转眼间霜迟他们上了案,孩童们见到长着狐狸耳朵的罗罗也不惧怕,反倒围着他直转,小手不时戳戳他的尾巴。
“这些孩子是?怎么样可是抓到那河伯。”罗罗忙上前追问。
“非是河伯作怪,是酒鬼老龟,性嗜酒时常上岸寻酒,卷起巨浪波及农田桑陌,被村民们误认为是河伯。便时常进贡酒水和孩童,他便不再上岸,那孩童也留在他的府邸,方才恍然大悟,央求我将他们还回个子家中。答应我不再寻酒,好好治理一方。”丘黎这才解释道,他一手抱着一个孩子,逗的他们咯咯笑,仿若十分喜欢孩子。
他记得以前自己娶得的正夫人名字长相皆记不起车,当时也怀过孩子,只是到了后来自己鲜少过问,那孩子也夭折了,后来的几个侍妾皆无所出,直到他遇到阿脔,便再也没有碰那些侍妾一类,更别提什么子嗣。
想他丘黎以前风流满京都,临了竟没有一儿半女……
他握着孩童们柔嫩的小手,看到他们咯咯笑,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异常的柔软,像什么融化了一般,暖洋洋的,流窜到四肢百骸。
三人将孩童们各自送回家门,看到那些年轻的父母,沉浸在失而复得巨大的喜悦中,逐渐退出他们的视线。
“回去吧……”罗罗不舍的望着霜迟,嘴上虽催促着他回家,但手依旧没有松开。霜迟步伐沉重,每走一步便是像千金重,罗罗则跟进一步,撅着嘴巴像个小尾巴。
“站住!回去做什么?还嫌受到的屈辱不够,你可知你的生身父母是谁?难道不想找到他们?”一旁默不作声的丘黎,冷不丁插了一句。
霜迟迟疑片刻,随即转身,脸上依旧是沮丧的神色。“知道又能怎样,他们不要我了,生下了我却任由我自生自灭,天下哪有这般狠心的父母。寻他们做什么,也只是自寻其辱罢了。”他一字一顿,他曾日夜想念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剩下的只有无谓的祈盼,破灭的梦,和一身的伤残。
因爱故生恨,因爱故生怖。
他现在只剩下满腔恨意,和恐惧……
霜迟挣脱了罗罗的手,一步步迈向那茅草屋,眼角划过晶莹的泪珠。
“你倒是说句话啊,霜迟回去还是任由他们欺凌,你是不是知道霜迟的身世?”罗罗看着霜迟单薄的身影,心里扎针般疼痛,他打心眼喜欢霜迟握着自己的手,一双眼睛天真无邪的关心自己,就像他的阿栾,一点点温暖自己的指尖。
丘黎站在原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自己选择的权利,我们无权干涉,走吧,这些日子一无所获,再也耽搁不得。”丘黎理了理行囊,系紧护腕,准备出发。
罗罗低声哀叹一声,无可奈何的随着他。
“壮士留步,请留步!”忽然听到一阵苍老的声音,只见去而复返的霜迟被郑屠子牵在手中。
“求求你们收养这个孩子,我年老体衰已无力抚养,娘子和大儿歹毒至极,霜儿跟着我迟早会再遭到他们的毒手,你二人是伊先生派来的人,能否将孩子带回伊先生非是常人,孩子跟了他也更有出路。求求你们了!”老人颤巍巍下跪,眼泪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他自是不舍霜迟,只是霜迟眼看跟着自己不少吃苦,家里毒辣的婆娘三番四次的想害死这苦命的孩子,不若让霜迟跟着伊先生的人,伊先生谈吐不凡,一片儒雅,跟着他孩子定然前途似锦,总比跟着自己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还行些腌臜营生的强。
霜迟看到爹爹一把年纪为了自己跪倒在地,也跟着哭出来。“爹爹,霜儿不怕,爹爹不要霜儿了吗,为什么要将霜儿推给他人。霜儿要伺候爹爹!”霜迟脆生生,抽动着小鼻子,死死拽着郑屠子的衣袖。
郑屠子擦擦霜迟的小脸。“跟着爹爹哪有出息,你跟着壮士们,你可是凤凰命,伊先生知晓你亲生父母的下落,若是能寻到爹爹就欣慰了。你去跟着壮士们见识见识,日后长大了有本事了再回来看爹爹不迟,爹爹永远等你回来。”
霜迟剧烈的摇头,他怎不知爹爹年老体弱,时日无多,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不要长见识,不要亲生父母,只要和爹爹在一起。霜迟日后不会逃跑了,一定乖乖听话,给爹爹记账,好好打理店铺的生意。”霜迟央求着,紧紧拽着郑屠子的衣裳。
只觉得后背一痛,便觉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