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表叔在前面跑,何翊宁在后面追,宋念抄近道围堵,却都在医院门口的无障碍咖啡店撞上了等待已久的周乐。
宋念跟何翊宁还顾不上问周乐为何在此,就听到何立柱气恼质问:“何贤侄,宋医生,你说你们追我干什么啊,你们该在医院给她们排班,一周就七天,每个人来两天,留一天让我做做自己的事情不好吗?人人都要争那个‘第三天’!现在可好,都挤在我房里,你们不去解决她们,反而来盯着我,真是……”
“真是我们职责所在啊,表叔!”何立柱没什么气力,一口气上不来,正好给了何翊宁气口。
宋念白眼,这话他也要抢?所以虽然何翊宁又再递眼色,示意宋念先跟他一起把何立柱弄回去,宋念也没理,转而对着何立柱,现在正好大姨二姨三姨都不在,有些话,还是要跟何立柱说清楚。
“何先生,我们是要对您负责,要帮您一起化解家里出现的问题,但并不意味着我们会对您百依百顺。照理讲,您选择了安宁就应当知道,家属也是我们需要照顾的对象,我们是以您为主,但也要尊重她们。所以我们并不能‘给她们排班’‘解决她们’。她们是您的亲人,您既然默许了跟她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就不能简单粗暴地把家事当成公事处理。”
何立柱不语,只看向周乐:“大外甥,你当初介绍我来的时候,不是跟我说,这儿万事肯定都以我为先吗?怎么现在替外人说起话来了?”
“表舅,可人家宋医生说得在理啊,咱们这是家事,不是公事,舅妈们也不是外人。咱要讲规矩,也不能不顾私情吧。”周乐先安抚了何立柱两句,接着才小声跟宋念和何翊宁解释,“别问,问就是我母亲也姓何。”
何翊宁差点没憋住笑,合着何立柱是先在律所咨询遗产纠纷时认了周乐这个“表外甥”,才辗转来的安宁疗护。
“何先生有这方面的需求,我朋友正好又是这方面的专家,牵个线搭个桥的事,何乐不为。”
何翊宁听着周乐的话,看着只往来于周乐跟宋念之间的眼神,再没了笑意,中插打断:“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们也好在表叔入院前做做准备。”
“我也没想到何先生听了我的建议,这么快就来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何先生已经在安宁疗护住下了。”
“对,不怪他。他建议归他建议,我那天来也就是临时起意,顺道看看,要不是遇见我这表侄,我看着还算顺眼,也不能住下。”
何立柱做惯了老板,气人的本事出神入化。好在对面三人,两个不走心一个不在意,便任他说下去。
“你们医院条件差,不比我在福建自建的疗养院,但胜在人可用,不像那些人,拿谁的好处就听谁的话。所以,何贤侄,宋医生,别以为我财大气就粗,我可怜着呢,你看现在……你快挡着我点儿!”
何立柱这一把扯得虽没什么力气,宋念却还是照做了。转头去看,在病房发现何立柱不见了的家属们已全员出动,马上就要寻到咖啡厅里。
“我去把他们引开,你快带表叔回去。一家人本来就没什么信任,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翊宁说完要走,又转头嘱咐周乐,“在外面见面还是不方便,你以后还是混在志愿者里,趁着芳香疗护的时候,来病房帮表叔处理事情吧。”
周乐点头,便要和宋念一起送何立柱回去。
“我不回去,咱们再换个地方。”何立柱虚弱但强硬。
“不行,今天到此为止,您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尽快,我们尽快再给您创造单独见周律师的机会。”
何立柱看宋念坚持,又看周乐配合,也无力再反抗,他这条说老不老的命好像确实气数已尽,只能不甘心地骂着:“唔人爱,都盼我死,我死了他们一分钱也别想拿,老子统统捐出去……”
何立柱还没骂完,人就睡着了,宋念又帮他捂了捂,才推开咖啡店的门绕小道把何立柱带回了医院。
可直到住院部门口,周乐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已经报了一上午外勤,没必要这么早回去。我不像你,做律师只是工作,不是‘理想’,说不定受你的影响,我以后做个跟医疗相关的工作也挺好,我看芳香疗护就挺适合我。”
周乐说得轻松,宋念却本能地闪躲。
“只做志愿者,你喝西北风啊?”
“我能没后手么,过两天,带你去个地方。”
“周乐,你也知道,我们科室最近事儿挺多的……”
“先别急着拒绝啊,跟你说过多少次,很多事没必要当下就做决定。我说过两天,又没让你现在就去。”周乐又自然地把手搭到宋念肩上,让暧昧转还回朋友情谊,但仿佛仍意有所指,“你先静观其变,或许因天时地利,或许因我的努力,你就有了兴趣,改变想法了呢?”
“先处理完病人的事情再说吧。”
“你以为我为什么把何先生介绍到你们科室?”周乐见宋念仍有防备,只好从朋友身份再退一步,“这样我就又有理由来找我的饭搭子吃饭啦,你没发现,自从咱俩搭饭散伙,我都瘦了么。”
不管怎么说,两人饭搭子的关系的确属实,宋念便也不再推却,口头盖章,希望两人永远是饭搭子。
不管什么关系,前面带上了“永远”,就让何翊宁心里十万个膈应。他只是远远看着,就已经别扭得不行,又听到如此不顺耳的话,讽刺的小词儿眼看就要脱口,却被跟他一同来接何立柱回病房的朱颜堵了回去。
“饭搭子好啊,宋医生在院里独来独往的,身边要是能有个一起吃一起笑的朋友,我们都为她高兴!是吧,何医生?”
何翊宁掩饰着不情愿,生硬地点点头,可接过何立柱跟朱颜往前走了几步,便托她先送何立柱回病房,自己有几句话不得不跟周律师交代一下。
朱颜看到何翊宁带着气,以为是冲着病人的安危,要抬脚又嘱咐何翊宁,那人是宋念的朋友,嘴上收着点儿,别冲动。
何翊宁前脚答应得好,转头便忍不住朝周乐开炮:“你要来医院公干,要寻求医院的协助,最好是通过主治医生。你找我们规培生聊这么久,聊到病人都睡了,是不懂医院规矩,还是不懂人道主义?”
如果是客观指责,周乐大概会认下,可何翊宁明显带了个人情绪,他怎么能服气:“何医生,今天的事是我欠考虑,但你这话未免也太重了吧。”
“是么,要是伤害到了您脆弱的心灵,我给您道个歉。但您要是这么脆弱,我们安宁科室的志愿者活动可能也不适合你,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何翊宁!”忍了半天,宋念再忍不了幼稚上头的何翊宁。
何翊宁听懂也装不懂:“哟,忘了你还在这儿宋医生,科室要开我表叔的讨论会,你快点过来。”
却看宋念不动,提到何立柱,她更有理由再将何翊宁一军:“那请周律师一起过去吧,病人的事以后少不了他的帮忙。既然已经答应了病人,就尽快安排他们会面。还有,只靠芳香疗护的时间是不行的。病人现在体力不支,一次会面交流不了很长时间,恐怕需要麻烦周律师经常过来。”
原本表面已和好的两人,现在因为周乐又是剑拔弩张。看着绷起脸的宋念,何翊宁暗骂自己为什么在宋念的事上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为及时止损,不情不愿地同意了宋念的提议。
会后,宋念去送周乐,何翊宁看着两人出双入对,又存心去“破坏”,却被黄蕊一个健步拉住,打听那对看着不一般的关系。
“哪有什么不一般,他们只是朋友,别在后面瞎议论别人。”
听着这话,刚才朱颜着急送病人,现在才回过味,原来何翊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何医生,宋医生跟周律师这对,你这双慧眼是真看不透啊,还是你也对宋医生有想法,不愿意看透啊?”朱颜明目张胆地试探。
“朱颜,你跟着起什么哄啊?”何翊宁躲闪。
“我觉得颜姐说得有道理。”难得看到何翊宁局促,王丹丹也来了劲头。
就何翊宁和宋念的这点别别扭扭,谁能感觉不出来呢?
奉致远就感觉不出来:“你们都说的哪儿跟哪儿啊?”
“小奉,你没必要了解这个。你还是专心研究研究,芳香疗护怎么改进吧。”为推进故事进度,黄蕊有意把没谈过恋爱,还总爱打岔的“十万个为什么”踢出群聊。
可没成想,何表叔家的家婶们突然闯入,彻底结束了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