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别再跟着我了,都跟你说了,你留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师父,我就不懂了,当初您死乞白赖……不是,处心积虑……不是,依依不舍地让我留下,现在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呢,我不是您最心爱的学生了吗?”
何翊宁和王桂军前后脚出了安宁病区,一个要去门诊值班,一个要上院办开会。就路上的这点空档,何翊宁也绝不放过王桂军,软的硬的他都试了,可这次,怎么都松不动老王的嘴。
“少跟我来这套。”
“您不就是怕我跟宋念再杠上么,不会的!不给您看了吗,我俩都微信好友了!现在关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正不正常,那是你俩的事,我管不着,也管不了。我做老师的,已经尽力在用我的办法让你们都各得其所了,还想怎么着啊?”
“不想怎么着!那您管不了……就甭管了呗。干嘛非赶我走不可。”
“欸欸,话说清楚啊,是你要走在先,我费半天劲替你沟通、协调、审批,哦,临了了,你反悔了,成我赶你走啦?”
“您就不能再……挽留挽留吗!”
“院里已经批下来的事,我还挽留什么呀?你当医院我开的,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反正你调岗这事儿在我这儿是没辙了,不行你就闹到院里去。”
“闹到院里?!”
何翊宁心想自己脸皮再邦邦厚,也不是闹事的人,可又瞥见师父支招时脸上略过的狡黠,忽然意识到王桂军莫不是早有计划。
“您,要不展开说说……?”
王桂军看何翊宁终于上道,才不吝赐教。
“你要非赖在我这儿不走,我也不是不能再豁一次老脸,留你最后一回,但留你总得有个话头吧?我看,就趁年终总结的时候,你去院里好好说说,跟他们掰开了揉碎了论论,我这科室有多缺人,多值得留,让院里上上下下都心悦诚服了,我也就好张口了……”
何翊宁撇撇嘴,盯着在自己面前假模假式的王桂军,了然,原来师父藏得是“这样的”心思。
王桂军被盯得不自在:“怎么,不想去?”
“去去去!合着您在这儿等我呢,您要拿我当枪使,直说就行了,还演这么一出,绕这么大圈子。”
“我可没这么想,我是真想顺了你的意让你走,谁知道你又突然狗皮膏药上身。”说到这儿,王桂军当然知道何翊宁决定留下的最主要原因是什么,事情涉及病人和医生职责,他也收敛了玩笑,认真道,“如果是因为妙璇,那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你也是受害者,用不着背上不属于你的包袱……”
“怎么又绕回来了。”不怕师父假正经,就怕师父乱煽情,何翊宁赶忙打住,“不就是把我不肯离开安宁的事儿闹得全院皆知吗,保证完成任务!”
何翊宁领了任务便大步走向门诊,师父知道他的心思,他又哪能不了解王桂军的纠结呢。王桂军是最不愿他离开安宁的人,这次不留他,一是诚心诚意想要兑现多年承诺,希望他不再被哀伤所困,二来确实是因为宋念,再来,他应该到外面转一圈,有个机会去看清心底真正想要做的事。但因缘际会,他因蒋妙璇不能走,又因宋念不想走了。想来王桂军也知道拗不过自己这学生,心里才有了别的打算。
王桂军看着何翊宁远走的背影,欣慰又心疼,希望这小子还是别完成任务,走了才好。
这边何翊宁也来到门诊,隔远看,还以为老王为了在年终总结前帮安宁造势,请了一堆群演来烘场子。只是这帮“群演”看起来都身价不菲,是老王请不起的人。他们身上穿的戴的或有字母或带LOGO,都是何翊宁和宋念谈恋爱压马路时会绕开的标识。
不知为何,自从和宋念加回微信后,两人虽然并无交流,往事却越来越频繁地开始回到何翊宁的脑子里。无意识地发春最可怕,甚至有种对过去的亵渎。两人如今既已是“新战友”,宋念眼下最在意的也是工作,不管他能否放下,都不好再纠缠。他最好是打好配合,旧恨未消,何添新仇。
脑子是这样想,但到了医院还是不自觉地搜索宋念身影。今天跟着他坐诊的就是宋念和王丹丹,两人早过来做准备。可何翊宁在人堆里扒拉了半天,才看到到处递纸巾的王丹丹,还有把病人挡在身后,非要把他跟家属隔开的宋念。
“病人既然已经到了医院,我们就有义务优先保障他们的权益,他现在很虚弱,身边需要尽量保持安静。你们家属需要赶快商讨推举出两位进来陪诊,不然病人还请你们带回。”
“什么叫病人我们带回?”抹泪最凶的一位女士,闻声而起,“我们全家,就因为这么个事儿,加拿大,澳大利亚的都飞回来了。是因为相信你们医院,才把病人带过来。现在医生还没见到,你就让我们把病人带回,你是谁啊,让你们的主治医生出来说话!”
女士话音刚落,王丹丹就抬眼看到了何翊宁,刚想招呼,谁知何翊宁一个撤身退出人群,不仅没上前,反而找了个好位置看起戏来。
“现在还有十分钟开诊,医生到时候自然会来,一分都不会耽误。”宋念也看到了何翊宁,两人对上眼神,既然他想看热闹,就让他看好了,又转向病人家属,“所以,时间有限,赶快选人吧。”
说完,宋念头也不回地把还懵着的病人推进了门诊,又伸出手把王丹丹拉了进去。没了王丹丹的百般关怀,一众家属反而顿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看起来并不相熟。
“咱们就在里面呆着,外面什么都不管了吗?”王丹丹手捧纸巾,满脸不放心。
“外面横竖有何医生呢。”宋念给病人到了杯热水,送到手里。
“医生已经来了吗?怎么不进来!”一直打蔫的病人听到医生在外面突然来了精神,甚至挣脱轮椅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他是姓何吗,我是他的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