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都拉图没有见过汉人的太监,只是觉得如今自己的样子,应该和汉朝的太监无异了吧。
和太监一样,无法再享有男女之事,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但是无妨,只要求得娜仁的原谅,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何况,他和太监也是有区别的,太监是没了那东西,而他只是在那个地方穿了一个环。
不知昏睡了几日,痊愈之后搬回了自己的帐子,这几日娜仁总是在他疼得昏厥的时候独自照顾他,却在他清醒的时候,逃之夭夭。
如今早已经过了三日为期,娜仁却又不见了踪影。
帐子之大,随便她跑去哪里,左右知道她还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便不会觉得心慌。
军帐内,他传唤了牧仁进来,却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喊错了名字,“哲别!”
意识到自己叫错了之后,云淡风轻的改了口,“牧仁,你去为我寻一位先生来,教导孩子读书的那种。”
牧仁行了礼后起身,一脸古怪的望向大单于,回禀了句,“请一位什么样的先生?末将不知大单于要教导哪个小孩子,如果大单于不嫌弃的话,可交给末将。”
牧仁很想说他把哲别交给他的济尔哈朗教导的很好,怕惹大单于发怒,生生将这话咽了回去。
自从成了大将军,他从前毛燥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你大字不识一个,用你做甚?”满都拉图不屑的扫了他一眼,随后又指明,“请位汉人师父过来,要懂儒学,满腹经纶的最好。”
他一点也不担心阿木尔不会骑马打仗,只是作为他的继承人,他更希望他能够文武双全。
汉人的文化博大精深,将来若想一统天下,光靠蛮力是不行的。
牧仁挠了挠头,心中疑惑不知道大单于是在给谁请老师,但还是“喏”了一声,行了礼退下。
准备去找一位他看不起,但大单于格外嘱咐过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汉人来。
。
夏。
娜仁给阿木尔换上了轻薄的衣服,阿木尔整日除了在母亲膝下玩耍,更多的时候是去找济尔哈朗,跟在牧仁的身后学习练剑。
阿木尔即将四岁,长得又高又壮,丝毫不逊色于长他一岁的济尔哈朗。
满都拉图来寻她时,娜仁正在院子里晒着阿木尔的小被子。
男孩子火力旺,夜晚总是出汗踹被子,娜仁每日都晒,隔一日便要亲自清洗。
望见他的身影,娜仁不知该用怎样的神情去面对他,只觉得心里有一处很疼,五味杂陈。
“这些事叫下人做就是了。”
他的声音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从前的棱角分明都化成了无声的温柔。
娜仁必定会守口如瓶,守好这个秘密。
因为这个秘密太过可怕,也太过血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帐内,娜仁刻意坐远了些。
从前她在他面前是嚣张的,不屑的,如今却有一丝隐隐的害怕。
她太害怕,能对自己做出这种事的男人,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离我那么远?”他浅浅笑着,看她别过头去,故意不看自己。
“我给阿木尔请了个师父,是汉人,他如今愈发大了,得读书识字。”
“多谢。”娜仁轻声说完,才抬头扫过他的面颊。
“还疼吗?”
那几个昼夜,她怎么会忘记,他疼得身体扭曲,在她的床上打滚。
“你担心我吗?”
他问了,娜仁便又患了失语症,不再搭腔。
“伤口已经痊愈了。”见她又迅速低下头,不由得想逗一逗她,“要不,你看看?”
娜仁的脸更红了,几乎滴血,她烦躁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想快一点终止这场对话。
“娜仁,回来吧。即便我现在受了伤,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的话赤裸裸,让娜仁的头埋得更低了。
她很想脱口而出直接拒绝,但想起他的伤,又觉得这样太过残忍,也怕他情绪失控之后又做出更疯狂的举动,若是伤着孩子,一切便得不偿失了。
但满都拉图不知道,她不会回头了,不管他怎么做。
他只是天真的想着,哈丹已经死了,阿木尔是他的儿子,娜仁心里有气,就算别扭着不肯重新成为他的夫人,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天长地久,用另外一种方式跟她白头偕老,也没什么不妥。
“小巫说,在那里穿个环,会使得性命缩短,我想及早立阿木尔为王子,以免我哪一天突然撒手人寰。”
“千万不要!”他的打算让娜仁再次慌了神,阿木尔从出生一直就是由哈丹带大的,和哈丹的感情丝毫不亚于她这个母亲。
若是此时对他讲明真相,会对幼小的阿木尔造成多大的心里伤害。
何况,更重要的一点,娜仁没有说,就是她始终觉得哈丹一定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找他。
而她要等他回来。
只是她不敢对他讲,只怕身体遭到重创,在盛怒之下的他,会让哈丹的生死未卜,变成生死已知。
“求大单于再给我一些时间吧,待阿木尔稍稍大些,有些承受能力了,再对他讲明真相。”
说到底是她的错,她怎么忍心让阿木尔承担。
本以为满都拉图会以王的孩子,不能矫情为由,强行散播,但他却忍住了再次当父亲的巨大喜悦,格外纵容的点了点头,然后宠溺道,“好,那么此事由你来决定什么时候昭告天下。”
娜仁的心底有一丝内疚闪过,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了句,“多谢大单于,大单于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其实她还想说,大单于可以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像汉朝皇帝那样再生十个八个孩子,只是她知道这样说不过是掩耳盗铃,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和他都清楚的很,他不会再有孩子了。
阿木尔就是他的唯一。
他欠她的,让姜文君意外有孕。
现在他几乎断子绝孙,跟她道歉。
“娜仁,你好狠心。”
他想起这将近四个年头的昼夜,阿木尔都是叫着那个男人爹爹,便觉得心痛难耐。
比想起娜仁在哈丹的膝下承欢还要心痛。
她究竟是有多恨他,要让他的孩子冠之别人的姓氏,叫着旁人爹爹。
“是我不配为人父吗?如果我的错处太多,如今这些惩罚还都不够。要我怎么样才可以,只要你提出来。”
我想跟你白头偕老,娜仁。
娜仁听不见他心底的声音,只有他再一次的祈求,她只有咬着嘴唇,以免承担自己因说错话而带来的祸端。
满都拉图叹了口气,想伸出手去挽她的手,只是在半路又反了回来。
她不喜欢跟他有身体上的接触,他不想再惹她厌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