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赛琪官复原位,大单于和汉朝公主的婚期也定了下来。
娜仁正坐在自己的帐子里,静默无声的嚼着琪琪格送来的晚膳。
稀奶油漾起阵阵奶香,新苏饼唇齿留香,坐在一旁的满都拉图看着她这张寡淡的脸,立刻便没了食欲。
“婚期定在了下月初,应有的礼仪和流程已经交给老巫了,早前我让人送来给了琪琪格,不知道你看过了没有?”
娜仁捧起一杯清水,小抿一口,眼皮也未曾抬起,“看了。”
气氛不算太融洽,她的冷漠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成冰,满都拉图不知还能说什么,半晌找出一句措辞,“成婚大典时,你的母亲也会赴宴,到那时你就可以见到她了,你开心吗?”
“开心啊。”娜仁本就不擅长,更不屑于伪装,突然应道弄得他有些手足无措。
“娜仁。”他抓起她的手,想让她看着自己,可是她即便看向他这边,眼睛里也没有他半个影子。
“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真的很抱歉,待文君生下孩子之后,我一定好好弥补你。”
满都拉图已经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即便他将来吞没所有小部落,甚至打到长安城,也绝不去动娜仁的母族,永远给她留一处温暖的故乡。
“所以呢?现在姜文君有孕我就不要为难她。”娜仁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将满都的话外音直接挑明了说。
满都有些尴尬,帐外有琪琪格强忍怒气的声音,“阏氏,汉朝公主求见。”
娜仁装作没听见一般,继续低头掰着新苏饼吃。
满都皱了皱眉,整颗心如同放在热锅上煎烤一般,他不在乎姜文君,可他在乎自己的孩子。
何况,他没有养育过孩子的经验,不知道女人有了身孕站太久,会不会影响胎儿的健康。
娜仁对他的愁容视若无睹,满都只得艰难开口,“请她进来。”
姜文君入帐中,之前微微隆起的小腹,此时却变得异常平坦,若非满都起疑,怀疑她假借怀孕,想要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找了军中军医号过脉,此时便更认定了她的身孕有诈。
毕竟,他跟娜仁在一起这么多年,娜仁都连半个孩子都没有,怎么只碰了姜文君一次,还是匆忙敷衍了事,她就有了身孕。
“给大单于,阏氏请安。”姜文君跪在地上,折着肚子,没有半点借着肚子争宠的势头。
娜仁依旧沉默不理,专心吃着饭。满都只得继续唱着独角戏,“起来吧,地上凉。”
姜文君抬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娜仁,只见她始终不发一言,她便不敢起来。还想再跪,满都看下去了,向她伸出一只手。
姜文君敬重娜仁是好的,但他不希望她忘记,在这营寨里,是谁掌权。
他都已经说了起来,她就没有再跪下去的道理。
上次的雨夜,二人颠鸾倒凤,满都都没有主动触碰过她,这是他第一次向她伸出了手,两个人的掌心握在一起,他心里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
她的手指很软,就像在握一滩水,不像娜仁常年拿弓,掌心有纹理不一的茧。
“吃饭了吗?”他问她。
姜文君含羞的摇了摇头,满都便随意捡起奶茶和新苏饼递给她。
“琪琪格,去取马奶来。”满都吩咐了一句,琪琪格立刻赶去乌雅那取马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娜仁便一口马奶也不喝,都换成了清水。
他不知道原因,也许知道原因,只是装作不知道。
只当她从来都不曾喜欢过罢了。
“有着身孕要多喝一点马奶,咱们的孩子才能长得强壮,以后随我去打仗。”满都又在不厌其烦的絮叨,娜仁听着,便知这是他在意一个女人的开始。
对于他不放在眼里的女人,他向来都是说一句话都觉得多余。
姜文君只是羞涩的点头,直到琪琪格将新煮熟的马奶端了上来。
“谢单于。”她感动的泪眼婆娑,让满都觉得自己这份情意得到了回赠。
从前他逼着娜仁喝马奶时,娜仁总是一脸的嫌弃和不耐,更没有跟他说过半分谢字。
只是他忘记了,娜仁对他的爱意,从来不停留在嘴上。
而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不自觉的将两个女人进行比较。
姜文君艰难的喝掉了半杯,才发觉的确很难喝,尤其是那股子腥味,催得她孕吐感愈发强烈。
她用帕子捂住嘴巴,生生咽了回去,随后涨红了脸,难为情的撒娇:“大单于,我真的喝不掉了,剩下的你帮我喝了吧。”
看她双手合十祈求的样子,像极了草原上的一种生物,那便是聪明伶俐又懂得趋利避害的小白兔,软软糯糯,让人爱不释手。
满都心神荡漾,随即拿起被她喝过半杯的马奶,一饮而尽。
草原上常年匮乏的物资使得草原上的儿女都懂得节俭,自然不能浪费奶制品这样的琼浆玉露。
只是在不知不觉间,二人唇齿相依。
娜仁吃饱了饭,再没有更多的耐心看着二人,可眼前的人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最后还是姜文君皱了皱眉,捂着小腹,一脸痛苦的模样。
满都连忙关切的问了句:“怎么了?可是方才的马奶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琪琪格在帐外只觉得自己此时比窦娥还冤,她的确想过往马奶里掺些砒霜,可她也是想想,她又不是没脑子,何况,她可没那么恶毒。
娜仁听见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从始至终都未说过一句话,终于开了口:“这马奶里若是有问题,怎么你还活的好好的?”
满都被噎在了原地,也无意跟她多言,直接搀扶着姜文君起身,“小蝶呢?速来扶你们家公主回帐,再去请太医来瞧。”
他将姜文君扶到门口,还是停下了脚步,然后在她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转身回了帐子。
娜仁已经吃饱了饭,用绢布擦了擦嘴,满都没有生气的理由,愧疚交织着无奈,让他头疼不已。
“我方才不是有意冷落你。”他试着解释,“那杯马奶只是想着不愿浪费,才去喝她剩下的东西。”
娜仁始终低头,满都还想再说什么,都咽了回去,他太担心姜文君的肚子。
只得匆匆留下一句,“你先歇息吧,我晚些再来看你。”
随后逃之夭夭。
在他走后的下一秒后,娜仁起身将方才风卷残云后留下来的餐盘全部掀翻,瓷片的碎片回落一地。
琪琪格第一次看见她发怒,连忙走过去跪在地上,小声劝着:“阏氏消消气,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单于只是一时让那个狐媚子迷惑了心窍,待阏氏也得了机会生下孩子,大单于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娜仁冷笑了声,一字一顿的说:“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