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姜文君跟在满都拉图的身后，他都极其不耐烦的想摆脱，忽然间习惯于把她的帐子也当做自己的家，两个人因着孩子这根纽带，顺其自然的走到了一起。
姜文君回到自己的领地，才小心翼翼的解开衣衫，用白绦束缚着的肚子陡然松开，又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坐在胡床上，微微喘着粗气，下意识的用手揉了揉小腹。
“你这是做什么？”满都拉图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拿根上吊绳去勒自己的肚子，万一勒坏了孩子的胳膊和腿儿，他可不想要一个残疾的孩子。
“我怕阏氏看见我的肚子心里不悦，我不想惹她不高兴……”姜文君低着头，可怜楚楚的解释着。
“你很怕她吗？”满都拉图突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从前她以为姜文君对娜仁是敬重，现在忽然觉得她对她的怕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姜文君诚惶诚恐的点了点头，惶恐的说道：“也许是大单于畏惧她，所以文君也跟着害怕。毕竟，您是我的靠山，我只能依靠您，连您都惧怕的，我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一个女人家，我怕她做什么？”满都拉图更加费解了，这草原上只该人人敬畏他，还没有他怕的东西。
姜文君咬着唇，直到下唇渗出血色，才继续说道：“其实，不光我这样认为，全军将士都这样想。很多时候，您没有发现吗，大家宁愿听阏氏的调遣，也不听大单于的命令。”
满都拉图眸中聚拢了更多的猜忌，姜文君所言不虚。的确有些时候，娜仁托雅和军中的将士们打成一片。很多人敬重她，甚至超过了敬重自己。
而这也是满都拉图不能够忍受的。
他可以宠着她，但原则上的事不能胡来。他怕有朝一日，他去攻打娜仁的母亲和弟弟的时候，军中有将士会迟疑。
领兵打仗，最怕军心动摇。
“其实在我们汉朝，女人的地位很低，哪怕是皇后娘娘，也不敢给皇上摆脸色。
直到来了草原，我才发现阏氏敢随意在大单于面前摆脸色。
起初我还很羡慕阏氏有您的宠爱，后来我便不了。这样的宠爱，我宁愿不要。
我只想一生一世顺服在您膝下，做一只温顺的绵羊，然后等待您的庇佑。”
姜文君的一席话说得如此柔软，听得满都拉图的心都化成一滩水了。
“成婚大典当日，我便封娜仁托雅为颛渠阏氏，封你为宁胡阏氏，你跟她平起平坐，从此以后，你再也不必怕她了。”满都拉图说完，回想起昔日的种种，便觉得娜仁的确是造次了。
她应该对她现在的处境和地位感恩戴德，因为这些都是他赐予的，而他随时能够收回。
“多谢大单于。”姜文君媚眼如丝，笑得更是格外娇媚，“其实阏氏敢如此放肆，一方面是仗着您的宠爱，另一方面也是您对她从未有过刑罚。”
姜文君特意咬重了刑罚二字，满都拉图也听了进去，回想去昔日发生的种种，的确都是他在谦让着她，从未惩罚过她。
“在我们汉朝有非常多严厉的酷刑，后宫更甚。有时妃嫔犯了错，罚跪、杖刑不计其数，这也是没有人敢藐视皇权的原因。大单于非刑罚难以立威。”姜文君在他耳畔小声提醒着，满都拉图的眉间聚拢了更多阴云，只觉她说的没错。
他的军法以严苛著称，但他对自己帐中的女人，却极尽包容，有时物极必反，他不得不反思自己。
“其实汉朝皇帝的后宫有三千佳丽，大单于却只有两个女人，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听，旁人还以为是大单于家里有一个河东狮呢……”姜文君用细若葱管的手指缠绕着一缕发丝，浅浅低头凝望着他。
满都拉图第一次细细端详她的容貌，才发现她原来是极美的，汉人女子特有的鹅蛋脸，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那么你呢？你不介意我的羽翼下有很多女人来分散我对你的关注吗？”满都拉图的本意不过想逗逗她，同她玩笑几句。
其实他对女人提不起来多少兴趣，沉溺于将后宫佳丽扩大到三千，还不如将领土扩大到三万让他来的痛快。
姜文君面对这样的问题，自然早已经事先准备好了答案，说介意会落得小肚鸡肠的头衔，说不介意又让人怀疑她对单于的真心。
“我自然是介意的，但我会克制自己。不想做一个讨您厌的妒妇，只想以您的喜好为准绳，永远同您共进退。”姜文君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满都拉图听着起先还有几分怀疑，但瞧见了她那双含了日月星河的眼睛，便将什么都埋藏了。
他也破天荒的选择留了下来，即便不能同房，依旧留宿在了她的帐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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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的月色格外冷清，琪琪格守着空荡的帐子，陪着娜仁一起失眠。
她望着月色，她数着星星，生活好像发生了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小时候姆妈总是跟我讲天上的星宿，这个是神女星，这个是大王星……”娜仁说着，琪琪格始终用手托腮不发一言。
半晌，才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大单于今晚怕是不会来了。”
“那个小贱人真可恨，有了身孕还要让大单于陪着。”说完，她又觉得有些遗憾，“大单于总陪着她，阏氏什么时候才能有身孕呢？”
“我的生活里又不全是他一个人，他不来还好一些，不然每次都要想新的措辞拒绝，想得我头痛。”娜仁噙着一抹笑，反而觉得轻松惬意。
“若他总在我眼前晃，我才觉得恶心。”
“只是长夜漫漫，真想喝点酒。”娜仁说完，眸子里突然泛起光亮，她重新穿好戎装，对着琪琪格叮嘱了句：“我出去走走，若是姜文君为难你，你便多忍让些，实在忍让不了，就向哲别求助，他的脑子到底还是比你灵光些。”
“阏氏，你要去哪？”琪琪格看她准备出帐，在身后急忙问了句。
娜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可玩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她只是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苍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