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了商夏离去，尤金无力的靠在藤椅上，用手撑着额头，微微合了合眼。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激荡，那一日随着布日古德逃到此处，本以为会命丧于此，也做好了不再挣扎的打算。
未曾想会被救起，便一路随波逐流，留在了月氏国，替它抛头颅洒热血。
很意外会娶了商夏，这个姑娘笑起来很好看，却总说他笑起来很好看，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笑过。
“族长醒了。”
听见开门“吱呀”一声，尤金睁开眼睛，眼下他确实是在笑着的。
娜仁的舌头麻了麻，没有太多惊讶，也抽不出时间来跟他叙旧，只是还是担心着阿木尔。
“尤金。现在我需要一匹马，你能借给我吗？”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她也不准备跟他长话短说了。
尤金轻笑了一声，“难得还能记起我的名字。只是族长还是那样冷心冷肺，一开口就是利用的措辞。”
娜仁不想跟他调笑，情急之下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如果你不愿意借的话，那么便放我离开吧，我的孩子还在大营里，他现在生死未卜。”娜仁说起阿木尔紧张到声音哽咽。
尤金不忍心再跟她调笑，递了方帕子过来，“族长别担心。你遇见了阴兵借道，我知道。此法能解。”
娜仁很急，急于去看她的孩子。
其实尤金也有急的理由，满都拉图的兵已经打到脚下了。
但急又有什么用，凡事急不得。
而且，他偏偏自欺欺人，他可舍不得放族长那么快离开，想跟她叙叙旧。
“沙尘暴马上就要来了，现在走，也会被黄沙掩埋。不若停两个时辰，待风沙小一些，我找骆驼送你出去。”尤金说得一脸真诚，让娜仁没来由的相信。
风沙的威力她是见过的，那一日若非哲别救她出去，她恐怕就会葬身于此了。
再焦急，也不能失去理智。
“好。多谢。”娜仁说完，便随意坐在一方藤椅上，望着窗外刮起的风沙愣神。
尤金不理她，她早早的沉不住气了。
“你说的阴兵借道，有什么法子可解？”
尤金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得意，若是直接告诉她岂非无趣。
他又开口逗了逗她，“若是白白告诉了你，我岂不是亏了？”
娜仁咬了咬牙，便开始同他周旋，“我不是故意听墙角，只是你这卧房的隔音效果太差。方才沐浴的时候，我有听见你夫人的声音。她可能会怀疑我们有什么，我去向她解释清楚，还你清白。作为交换，你教给我阴兵借道的解除之法。”
尤金捧起茶，用茶杯掩饰自己的苦笑，借助余光又盯着她瞧了一会。
“没有清白。族长，我们之前确实是有什么的。”
尤金说完，娜仁自然是坐不住了，她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如果以前有什么关系，是年轻不懂事，以后是不想再有什么关系了。
见她慌张，尤金也决定不再看她为难了。
“哪有什么阴兵，人死如灯灭。那只不过是一种幻术，在古月氏国也有人用，只不过被称为邪术之后，近百年来便被王庭勒令禁止，再无人用过了。而这邪术是打破了人脑子里的一些思想，致使眼前出现了幻觉。在月氏国有一种神木，放置于将军交战之前，神木散发异香，可驱散此幻术。”尤金说完，娜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眼下她只想将阿木尔救出来，若非真到了那一步，她不惜牺牲任何人，哪怕与哈丹为敌。
“如果可以，那神木能否借我一用？”娜仁说完，才发觉自己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与之交换。
犹豫片刻之后，她也顾不上太多，开口说道，“昔日听闻你在沙漠深处，满都拉图动了杀意派兵讨伐。我只身前来，想劝你投降，或者叫你远走高飞。险些命丧此处。”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能够作为我回馈予你的情意，能否在我需要的时候，将神木借我一用？”
尤金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然是一摊死水了，如今又如同被扔进去一块烧灼的木炭，连带着眼尾也热了热。
“族长所说的我又没有见过，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在编瞎话骗我？你知道我这人傻气，总是容易受欺骗。”尤金故意腹诽，知道她不是惯于说谎，也不屑于说谎。
娜仁知道这条路被堵死了，也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只得另想他法。
但尤金却不知何时迷上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又给了她一丝希望。
“不过，把神木给你，也不是不行。”
“嗯？”娜仁抬眸望着他。
他能够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一直红到耳根，说了句，“族长所愿做我的妾室，我便愿意将这神木送给你。”
娜仁的脸色暗了暗，复杂的望了他一眼，说不上的愤怒还是无奈，这个男人已然不是小孩子了，却还像当日的少年一般顽劣，且不知天高地厚。
“我已经成了别人的妾室了，又如何做你的妾室？你且留着吧，不要给我了。现在你就算求我要给我，我也是不会要了。”
尤金见她咬着唇发怒的样子甚是可爱，还想多调戏两句，门外已然在催促了。
“驸马，三军已经整顿完毕，只待您的号令出城退兵。”亲信禀告了声之后，尤金只应了句知道了。
“别生气。嗯？”尤金俯身看着她比自己矮了半头，她是可爱的，只是旁人都没发现。
商夏跟她一样可爱，商夏不知道而已。
“替我穿上铠甲，那神木给你。嗯？”他的气息在她耳侧散开，他知道她不会拒绝的。
她不是小女人，会矫情任性。
因为她矫情任性也没人惯着她，所以生活逼她撕掉了所有小女人的情绪。
果然，娜仁只迟疑了短暂片刻，左右是穿上盔甲，又不是替他脱掉盔甲，这笔买卖，她是稳赚不赔的。
于是也忘记了刚才的豪言壮语，伸手替他穿上了盔甲，故意将腰间的带子勒紧，勒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公然公报私仇。
“族长想勒死我吗？”明明一直步步侵犯的是他，如今脸红得像晚霞的也是他。
娜仁替他穿好了最后一件盔甲，早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侧，看着窗外的黄沙愣神，不知道何时才能止息。
尤金一直是喜欢打扮自己的，现在到了月氏国，换上了月氏国的衣衫依旧是俊俏的少年。
只是族长的眼里，似乎黄沙还要更好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