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仁的执行力很强，很快，以各种方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着暗着往中原送过去的带着瘟疫的尸体，很快便引起了官府的警觉。
起先这些无人认领的尸体随意被扔到荒郊野外，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着了风寒，甚至跌倒，最后暴毙在街上，不过用了短短三日便传到了长安城。
刘澈端坐在勤政殿里，好在还没有瘟疫叩开长安城的大门，天子脚下，要想运进来路不明的尸体，也非易事。
“皇上，听闻是匈奴闹了瘟疫，有人栽赃是汉人所为，所以那个把脑子长在屁股上的大单于，就派人趁着天黑，将这些过了病气的尸体都拉到了我汉人的土地。”两广总督孙桂垚跪在地上，气的青筋暴起，努力平复着情绪请示着。
刘澈从小受汉人诗书礼仪的熏陶，不会做这事，也根本不屑于做这事。
这种愚蠢的计谋，是两败俱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取灭亡。
他头悬梁锥刺股沉寂这么久，不是为了跟他同归于尽的。
那到底是谁这么坏，还要嫁祸于他，刘澈想不明白。
他也想不明白，满都拉图能这么蠢，听风就是雨。
“如今怎么样了，鼠疫能否治愈得了？”
刘澈问完，已经有太医院的三朝元老行了礼禀报，“回皇上，微臣才装点了行囊，准备即刻启程，去往疫情重灾区。”
“辛苦了。朕准备功劳簿等爱卿凯旋。”
刘澈深知如若疫情不及时控制住，长安城被破之时，就是亡国之时。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滚滚而来。除了担心自己的百姓，他更放心不下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妹妹刘虞，也不知道现在的她在匈奴好不好，有没有染病，匈奴大单于有没有为难她。
思索鼠疫的源头，他冥思苦想良久也得不出源头，实在不知从何而来。
没有人知道，在漠北沙漠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望着如大厦将倾的匈奴王庭，准备在他即将衰败的时候，给他迎面痛击。
。
哈丹启程了。
带着刘虞一起。
一路上五味杂陈，他更担心的是娜仁，还不知道娜仁现在好不好，他记得娜仁就是刚从重灾区里出来。
而且这次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给娜仁留下只言片语的信笺。
刘虞哪里懂得医术，她唯一知道的就是着了风寒要多喝开水，从小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什么都会一点，但是什么都不精通。
天知道满都拉图以为姜文君擅长医术，就以为所有的汉家女人都懂医术。
骑在马背上，刘虞被逼得走投无路，一个柔弱的女子也显露出果决的一面。
“哈丹。如今连大单于都放弃救治鼠疫了，我们再去，不是送死？”刘虞扬鞭快跑几步，在他跟前，同他细声讨论着。
哈丹只是面色凝重的看着前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刘虞更是猜不透。
“大单于一口咬定是我皇兄所为，绝无可能，这种搬起了石头砸自己脚的行为，我皇兄没有那么蠢！”刘虞警惕的看着周围，只有两个随从也离了他们很远。
没有人想去送死，满都拉图也舍不得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们送死。
“我不知道这是何人所为，但这事绝非偶然。”刘虞定定的说完，然后放慢了脚步，看向哈丹，“夫君，不如我们就此反了吧，趁此次动乱，背水一战。”
哈丹想了想，若此时掀起波澜，借助于汉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汉人早已经自顾不暇。
而死士才组建成，连磨合期尚且没过，更不要说拉出去打仗。
但他也是绝不会踏入鼠疫重灾区半步的，想到这里，他调转了马头，给了刘虞一个眼色，带着她朝着须臾所在的方向奔去。
。
娜仁到了营寨，本想向满都拉图求助，还未走到他的军帐，就感到一阵头重脚轻，眩晕感愈发强烈，让她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有将士望见了，立刻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阏氏！”
娜仁听着那声音就在耳边，却格外飘渺，她挣扎着想回应，却只是感受到一阵口干舌燥。
虚弱无力的伸出手去拉那将士的手臂，却发现指尖使不出一丝力气。
眼前一片片黑色斑点汇聚，光线被挤走，取而代之的是很快陷入混沌的黑暗中。
“阏氏！阏氏！”扶着她以免她跌倒的将士，眼下更是惊慌失措。心里惴惴不安的想着，阏氏患得病，这症状不就跟军医卓尔泰口中的鼠疫一模一样吗？
扶着她的那两个小卒禁不住掉下来豆大的冷汗，草原深处的牧民不知道大单于下了死命令，营寨里几乎人人皆知，患了鼠疫是要被活埋的。
虽然没有人公开讲出来，但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
小卒们爱戴阏氏，可谁也不想给阏氏陪葬，家里都有父母需要赡养，有的甚至还未娶妻。
在被送到军医馆喂了些水之后，娜仁挣扎着睁开了双眼，有熟悉的身影却都在背对着他，身后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大单于，如今阏氏确诊感染的是鼠疫，要速下决断，否则很快便会蔓延到整个大营。”卓尔泰的声音颤抖着，他跟阏氏也算旧相识，患难之交。
他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但他也实在不想更多无辜的人枉死。
满都拉图背对着她，坐在她的床沿，娜仁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只是嗅到他身上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牧仁呢？”迟迟开了口，他的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来人，将牧仁将军叫进来。”
“是！”随从领了命，更快，便将一直守在医馆外的牧仁喊了进来。
“参加大单于。”牧仁跪在地上，才起身，就被满都拉图骂了回去。
“你站远些，靠着门口。这病传染。”
被训斥完，牧仁摸了摸自己脑袋，憨憨的笑了一声，“末将不怕。”
“我怕。”他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能折了我一员大将。”
“牧仁，你听好，我要带娜仁去温泉疗养，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别人都不准跟去，以免过了病气。让阿木尔坐镇，你摄政，冒顿守着大帐，以免有心怀不轨之人趁乱打进来。”
满都拉图交代完，牧仁既感动又害怕，感动于君王的信任，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他竟然丝毫不怕自己谋权篡位，杀害幼主。
害怕的也是责任重于泰山，他怕他负担不起。
“大单于，末将打仗还行，这掌管军国大事怎么能行，而且阿木尔还这么小，他才五岁多点，他……”
牧仁情急之下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陪着阏氏谁去不行呢，他去都行，为什么一定要大单于亲自前往。
“或者你觉得冒顿比你行？”满都拉图说完，牧仁惊慌的无以言表。
他靠着门立刻摇了摇头，“如果是冒顿，还不如末将。但是……大单于，求您让哲别回来吧，没有他，大家都像没了主心骨，只有他在才能稳住大局。”
牧仁快哭出来了，如果大单于叫他去砍人，他提刀就去，可是大单于叫他辅政，他如何能干？
“别怕。有贺知卿做你的军师辅佐你，凡事听贺先生教诲，控制脾气，不一意孤行，我相信你可以的。”满都拉图吩咐完，又给他打气，“汉朝有一位皇帝，五岁就被人推上皇位了，所以我相信阿木尔也一定可以，让他多些历练，没什么不好。”
牧仁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他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
满都拉图交代完，又多嘱咐了一句，“不必防备汉人，他没有力气在此时挑起争端。防备沙漠深处，我总觉得那里住着我们的一位故人——尤金。”
汉朝地广人稀，刘澈处理诸多染了鼠疫的百姓，只会分身乏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是！”牧仁听见尤金二字，只觉得热血沸腾，立刻领了命。
他很期待尤金能够现身，然后被他一刀斩于马下，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