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看着他,忽然发觉他笑起来的时候挺好看的,而且比他冷冰冰的样子更多了一丝人气。
她立刻想到了自己,也许在别人看来,她自己也是没有什么人气的。
见他高兴,她索性又把自己在西市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说给他听,清冷了多少年的屋子,时不时地传出欢快的笑声。
最后,她把自己在西市买下的匕首拿给他看。
花月夜饶有兴致地看过去,一眼看见刀鞘上刻着的凤凰花纹,顿时目光大震,心猛然下沉,不过这种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几乎转瞬即逝。
叶梦把刀拔了出来,反复按着上面的开关玩,刀身收放自如,质地也很坚硬。她甚是欢喜,收了刀开心地问他:“庄主觉得如何?”
“的确很好。”花月夜急忙回转心思,“你喜欢就好。”
叶梦笑了笑,小心地将匕首揣在怀里,双手支着下巴,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知道这上面刻的是凤凰花图案,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它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很熟悉,也令我觉得很欢喜,也许,我曾经有过什么心爱之物,上面也有这样的图案……”
许是她太过疲累,亦或者书房的温度太舒适,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涣散,思维渐渐模糊,声音在她的唇边愈渐飘忽,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托住了她的下巴,她似乎有所察觉,眼睫轻轻地颤动,然而终究是挣脱不开,继续沉沉地睡着。
花月夜站起身来,弯下腰将她的身子轻轻地往后倒,再往下打横一抱,便抱起她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院子里的海棠花在夜风里“扑籁籁”地往下掉,偶有花瓣落在了他和她的身上。
他的脚步声低沉平稳,所经之处,下人们一应深埋着头,静静地等他走过。
以往的诸多揣测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验证,羡慕也好,嫉妒也罢,终究谁也改变不了早就注定的结局。
不远处的月牙门后,终于得空赶回来的相见欢呆呆地望着眼前绝美的一幕,眼底的悸动顷刻间幻灭成灰。
路并不远,却似乎走了许久许久。表面风轻云淡的花月夜内心早已沸腾,他想,过了今晚,他便再也无法掩饰对她的那份感情了。
花儿早在门口侯着,见平日里冷峻威严的庄主亲自抱着小姐回来,羞得脸颊通红,低着头连话都不敢说。
花月夜旁若无人地将她一路抱回房间,再小心地替她盖好了被子。
花儿在外头看着,恍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里头那个眉目温柔的男子,当真是那个杀伐无情的庄主么?
花月夜静静凝望着一脸恬静的女人,深深的柔情从心中蔓至眼角。
他内心无数次地问自己,他配吗?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缓缓地探向她洁白无瑕的脸颊,指尖刚刚触到她的皮肤,她忽然发出一声嘤咛。
“等我……”
他如梦方醒,飞快地抽回自己的手,望着她的眼睛充满了震惊,以及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痛意。
他不该对她产生任何妄念才是!
他猛然起身,眼底的柔情悉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坚定的信念。
他,必须永远保持清醒!
他转过身,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去。
几乎同一时间,张望得到确切消息,安若素的确曾经结实过一名神秘的女子,连日来压在他心口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与安候府只隔了一条街的信王府,陈晏之在独自静默了半夜过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怒砸了手边的砚台。
屋里屋外的随从跪了一地,纷纷吓得噤若寒蝉。
究竟是怎样惊天的手笔,竟然让他派出去的人查不到一丝破绽。
月亮隐去,太阳冉冉东升,转眼又是新的一天。
今日需早朝。
一大清早,陈晏之便穿戴整齐地进宫去了。
皇上近来因为豫王一直无所长进感到颇为郁闷,廷议时特意将大臣们提出的几个棘手的问题都推给了他,点名要他做出对策,豫王从小就不喜欢这些枯燥的东西,后来被他母妃惠贵妃耳提命面地教训了几回方知自己面临的压力有多大巨大,这才有所收敛,开始关心时政之事,不过他可没耐心自己看自己研究,都是直接找了人来讲给他听,他能记则记,记不住也便罢了,这样的半吊子,哪里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左右瞥了半天也无一人出言提示,他便站着随意地嘟哝了几句,可谓出尽洋相,惹得皇上十分恼火,草草就结束了议事退朝。
从宣政殿出来,他一眼看到陈晏之与张望肩并肩地走在一块儿,那张望不时掩嘴偷笑,一看就不是在说什么好事。
他当下气得故意加快了脚步撞过去,陈晏之和张望冷不防地被人撞得散开,心想着宫廷之内,谁敢这般鲁莽,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只有这蠢而不自知的蠢货了。
蠢而不自知的人往往都趾高气昂的,眼下陈慕之便是,他撞了人只当没看见,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张望和陈晏之对视一眼,立即心照不宣。
张望故作惊慌地询问陈晏之:“信王殿下,您没事吧!”
陈晏之随意一笑,“不过是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而已,又不是把自家房子给撞塌了,不打紧不打紧。”
豫王家房子塌了的事在京城已是人尽皆知,这王侯将相家的房子造得可谓是固若金汤,它愣是一声不响地塌了,偏偏豫王又是胡闹惯了的,此事自然徒添笑柄,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豫王气得眼冒黑眼,回头怒瞪了他们一眼,恶狠狠地说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在干些什么勾当,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说完,重重一哼,甩手走了。
张望被他一通威胁弄得摸不着头脑,陈晏之倒是机敏地想到了别的,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担忧,忍不住问道:“你们昨天从豫王府出来,可发现有人在暗中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