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她初次犯错,吓一吓她也便罢了!”
“少主这是念小姐孤弱,生了恻隐之心了。”
花月夜面色微沉,目光冷冷一扫,留伯头皮一麻,讪讪地住了嘴。
从这一日起,陈宴之再为过问叶梦之事。这在山庄里可算是一桩奇事,那些本就厌恶叶梦的下人们在背地里议论纷纷,说她恃宠而骄竟敢忤逆庄主,这回可算是打入冷宫了。
流言太多,花儿常在庄内走动,只当是没听到。
叶梦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她虽然不怪庄主,可心里多少也有些不痛快,平日里本就食欲不大,这会子更是看什么都没胃口。花儿好言好语地哄了她几回,还说她要是实在闷了不妨到院子里坐坐,庄主虽然生气罚了她,可他本意只是想让她待在府上避避风头,归根究底还是为了她好。叶梦抱着本闲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便又一声不吭地继续看书。
就这么连着过了三天,留伯突然来了,虽然他很大意义上代表着庄主,叶梦心里又还膈应着,可他毕竟是长辈,又是山庄的管事,自然不好像对花儿那般冷淡,因此神色恭敬地起了身听他说话。
留伯慈眉善目的,只是笑容略有些窘迫,尴尬地搓着双手劝叶梦不要责怪少主,还说他只是关心则乱。
叶梦客客气气的,看不出喜怒,留伯又告诉她少主快要过生日的事情,这倒是让叶梦有些意外。生气归生气,庄主怎么说也是有恩于她,他的生辰,她理应有所表示。
留伯见她若有所思,紧接着又讲了许多少主与老夫人之间的事,说老夫人性情严厉不苟言笑,不怎么与少主亲近,少主成年后更是直接搬离了霁月山庄,自己开府别居。
斟字酌句地说了一大串,总算勾起了叶梦的同情心,叶梦说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他才如释重负,心满意足地离去。
留伯一走,叶梦又恢复了这几日的清冷,花儿细细观察,没觉得她要有什么表示,可她又不敢多问,便只默默地侍奉着。
到了傍晚,叶梦突然提出要她跟自己去厨房,花儿原以为她是饿了,转念一想方明白过来,她看着小姐坚定的背影,眼中满是同情。
小姐毕竟是小姐,就算落魄了也是。叶梦想亲手做糕点,可是跟花儿学了半天也没学会,还把厨房弄得一片狼藉,花儿长叹了口气,收拾收拾厨房,无比认真地恳求小姐在一边看着便好。
叶梦虽有些不大情愿,却也明白自己有心无力,只好依了她。
没了她的帮忙,花儿一下利索得多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做好了一蒸笼的糕点,还花式各异。
叶梦看着她将糕点分装在不同的碟子里,再往食盒里放好,竟莫名地有了食欲。
她拎着食盒来到书房,花月夜果然还在忙,见到她来,似乎有些吃惊,不过很快便敛了神色,面无表情地继续看书。
书房的位置很好,热天里只消开了窗,便有凉风不断吹入,一点也体会不到夏天的燥热。
叶梦也是清冷的性子,今日难得的多了一丝温情,她进了书房,也不向他行礼,径自将食盒放到桌上,轻声问道:“庄主要不要用些点心?”
花月夜微微抬眸,“你做的?”
“不是。”她如实回答。
他眼底的期冀顿时幻灭,冷冷地说道:“不用了。”
叶梦没察觉他的情绪变化,只当他还在生气,默了默,认真地说道:“这几天我仔细想过了,是属下太过轻狂,自恃武功高便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没想过人心险恶,断不是只凭一身蛮力就能应付得了的。属下会吸取这次的教训,日后绝不再犯。”
她言辞恳切,倒像是真心实意地认错。花月夜心中暗叹一声,终究是硬不下心来,回过头问她:“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错的是我,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叶梦也看着他,理所当然地问。
花月夜被她这般坦然的目光看得心情郁结,下意识地问道:
“若我真的打你呢?”
她顿了一下,目光微微闪烁,“那……我可能是会有一点生气的。”
“为什么?”他继续问她,“因为疼吗?可是你连受伤都不怕,又怎么会怕那一点小小的惩罚。”
两双眼睛就这么近距离的对视,她忽然感到有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撇开视线,有些为难地说道:“受伤和受罚是不一样的。”
他淡淡一笑,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叶梦慌乱的视线重新落在眼前的食盒上,自作主张地将里面的碟子一一取出,“您多少还是吃点吧,好歹是我亲自看着花儿做的。我原本想让她教我来着,可是太难了,再做下去,只怕厨房里的食材都要被我浪费了。”
“是吗?”他眼中顿时又升起了一丝亮光,目光在那精致的糕点上一扫而过,“想不到你也有被难住的时候。”
“庄主说笑了。”叶梦笑容有些晦涩,“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要是她那么厉害,什么都难不倒她,她就不会对着叶家废墟束手无策了。
她眼中的失落尽数落进他的眼底,瞬间浇灭了他眸中的光芒。
他早该明白的,她之所以肯到他身边来,不过是因为他能帮她查明叶家被害的真相,至于能帮她的人是谁,对她来说,都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叶家被毁之前,你已经有了婚配?”他忽然没由来地问。
这话倒是问得出其不意。
叶梦皱了皱眉,眼中尽是一片迷茫。她醒来以后,起初是对自己失忆的慌张和无措,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便是无尽的悲痛,再之后,便是一心想着能查出叶家被焚的真正原因了。他答应一年以后自会替她解决一切,她便随他入京,一门心思地执行他交代的任务,什么也不再想了,倒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她释然一笑,“那段时间并没有任何亲戚友人来看我,只有庄主为了我的事情忙前忙后,是否有过婚配,也没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