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下来之前，夏息打电话给我，说他来接我。
傍晚是下班高峰期，市区的街道必定拥堵，夏息从夏家过来接我，怕路上遇到堵车，提前跟我打了招呼，让我别急，不管多晚，他都会过来，要我等他。
之前的我，已经决定不再依赖夏息，而今知道真相的我，却不得不继续依靠他，因为我只有通过他，才有机会接近夏友辉，做我想做的事。
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我所要做的事情成功的概率并不大，但这是我唯一能替爸妈做的，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去尝试下。
听着夏息的话，我心中五味陈杂，但没有拒绝。
挂断电话，我下山回家，准备收拾一番等着夏息过来，万万没有想到会在院子里见到静等在那儿的卞都。
一瞬间，内心百感交集，有惊讶，有激动，有喜悦，也有苦涩。
但不管是何种心情，能在离开之前再见那人一眼，总归是好的。原本还以为，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没想到他会留下来吃饭，也没想到他来是想带我走的，不管他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不管他带我走是想送我出国还是其他，对我而言，他能来，已经是老天爷对我的无上恩赐，其他都不重要了。只是遗憾的是，这次说要带我回家的那个人，不是他了。
看到夏息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一旁的卞都身体僵了下，随后他突然伸手用力地拽住了我的胳膊，脸贴着我的耳畔，发狠地问我：“你不想出国，要留下来，是因为他吗？”
谁说只有女人的直觉才是准的，有时候男人的直觉比女人还要准。
我留下来的原因的确跟夏息有关，但他并不是我留下来的全部理由。
我回头望着卞都，扯了抹笑容出来，尽力掩饰着眼中的悲伤，微笑着说：“卞都，你攥疼我了。”
我没有回答卞都，卞都却觉得我是在默认。
他眼里划过几丝痛楚，万般隐忍，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叶晨睿，你想跟谁在一起都可以，只有夏息不行！你不能跟他走，你不能！”
这话莫名听着有些耳熟，我还记得他当年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叶晨睿，从今以后，谁都可以爱我，唯独你不行！你不行！
此刻又成了我随便爱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夏息！
心里难受得厉害，我真想对着卞都吼出声来，笨蛋，被你软磨硬泡的，把心都给了你的我，还能爱上谁呢？除了你，我还能爱谁呢？
可是卞都，此生我们无缘，你不许我爱你，而我也不能再爱你。
如果不爱是一种保护的方式，那我以后，也一定不会再说爱你。
可惜，我已经没有以后了，我没有退路了，卞都。
“为什么不能是夏息？”我故作不懂地问卞都，垂在身侧的双手默默地握紧，脸上继续保持着微笑。
“因为……因为……”
他痛苦地犹豫着，最终都没有说出答案。
而我心里已明了，他一定是想说，叶晨睿，他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所以你不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我笑了笑，将手臂从卞都的手中挣脱开来，朝站在院中的夏息走去。
身后突然响起卞都喑哑的声音。
“因为我不允许！”
我猛地顿下脚步，惊愕得睁大了眼睛，双脚再也走不动。
“除了我，我不允许你爱任何人，谁也不行！”他再度开口，对我说道。
我不知道卞都是做了怎样的心理斗争，才有勇气对我说出这句话来，但我知道，在他话落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又痛又高兴，痛的是，命运弄人，这句话我等了四年才等到。高兴的是，原来他的心里一直有我。
叶晨睿，我爱你！
我爱你是最大的门当户对。
晨睿，我来接你回家！
晨睿，这是我们的家！
晨睿……
曾经那些动人的小情话在耳边回响着，我死死地咬住嘴唇，迫使自己不哭，努力地压制住奔腾的情绪，转过头，漠然地望着眼神悲楚的卞都，语气疏离道：“卞先生，请自重，祝你跟秦小姐白头偕老。”
提到秦一璐，卞都的眼神闪烁了下，看我的眼神越发痛楚，拳头攥得紧紧的。
“晨睿。”
他沉痛地喊着我的名字，伸手似乎想要触碰我。然而在他的手再度触摸到我之前，夏息走了过来，一拳用力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卞都，你忘了你是个有妇之夫吗？你把秦一璐当成什么了？”夏息愤怒地攥着卞都的衣领，眼眶发红地朝他吼道。
卞都没有理会他，一把拽开了他的手，又恢复了那副冷傲的模样，过来拽我的手，不管不顾地就要拉着我离开。
我挣扎着，喊他：“卞都，放手！”
他不放，跟过去一样的执拗。不管我愿不愿意，他只管自己的意愿。
夏息追了上来，再度拽住了卞都。
“你没听到她让你放手吗？”
卞都停下脚步，目光森冷地看着我：“叶晨睿，我只问你一句，是跟他走还是跟我走？我就问你这一句！”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望着卞都的目光如死灰般沉静。
“对不起，卞都，如果不是夏息，我早就已经死了。”
“所以，你选择跟他走是不是？”卞都冷冷地看着我，突然笑出声来，表情看上去有种高傲的落寞。
他松开了我的手，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离开了院子。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那晚离去的背影，那么悲伤，那么无助，那么孤寂，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悲惨的卞都。
是我，是我让他变成这样。
可是对不起，卞都，为了守护住你，这是我所能做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