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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不同2025-06-22 19:182,467

  “每个大城市的中心都有一个地方,是乐园与深渊的共同体。纽约有中央公园,台北有新公园,那么我们呢,我们的乐园和深渊都在哪里?好像步入新世纪,就再也没有人告诉我们了。”

  ——周少琢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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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阳最是高照那一天,我独自坐电梯下楼,过宽阔的斑马线,走进庞大的公园。

  游船开放了,有人在湖中央蹬船,水波荡漾,很适合讲悄悄话。不少人在跑步,坐在草坪看书,篮球场附近还有很多人对踢白毽。我不停往深处走,本以为很熟了,却怎么也寻不到那个举办过演出的湖岸,反倒走到了公园中的游乐场。

  我用老林给我的两百块钱买票,终于坐上了那个载人高飞,在空中绕圈旋转的椅子。坐在上面的人被甩得微微倾斜,发出好高兴的声音,我也一样。最后我回到地面才意识到,原来走在公园里看这个世界是这种感觉,在地上仰望这些繁茂的大树,和在房间里俯瞰整个公园是如此不同。不过怎么看,我都是渺小的那一个。

  票价很贵,我却一连坐了五次,直到买票的阿姨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她的眉眼在下判断,判断我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因为我的衣服都不便宜。我仰仰头,就想她这么认为。有好多情侣一起玩,他们依偎在一起排队,我跟在他们身后想,谈恋爱真的没什么好了不起的,他们现在是这样,但晚上回家一见了床就是那样,很臭,很腥。

  走回宿舍时,门是虚掩着的。我原以为是老林,正要进去,手掌宽的门缝里忽然闪出一个小男孩的身影,瘦瘦小小的倒在床上,稻草一样的头发很短。

  所以我一眼认了出来,躺在床上的是何妙然。那一瞬间,我分不清自己应该高兴还是绝望。我推门而入,屋子里很乱,好多东西都被打碎了。老林坐在她对面的铁椅子上,忍住气喘,脸色泛红,像是累了,却又不愿承认,只是不断捏合着右手,他的右手掌通红,如同放进铁锅里烙过。我看着他,他和何妙然吐他口水那天一样,皮肤里层涌动着波纹,像水球里面要爆炸出一个怪物。

  何妙然趴在她那张靠窗的床上,一动不动,脸埋进被子里。仍然穿着那身红色运动衣,寸头长了些,又黑又硬,四处叉着,跟刺猬一样。她微微转过头来,用余光瞥我一眼,紧抿着苍白的嘴唇,脸上的伤势比从前重得多,她却没露出半分痛苦的神情。我望着她,直到她耷拉在床边的红色裤腿里流出一汪血水,我才看见她的小腿变了形。

  老林另一只手里握着皮带,头是铁做的,我不明白,他那么大,何妙然那么小,何况她已经完全动弹不了了,他怎么还想着要打她。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一分钟之前,我心中还存有侥幸,希望老林不是一个残暴的人。

  老林把皮带穿回了西装裤上,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他又走了,和平常一样,剩下我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何妙然,她混杂着口水的血丝都把白色床单打脏了,指甲冻得发紫,右腿肯定会瘸上好一阵。

  我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因为小孩都知道,被打之后要保持距离,我们明白彼此的这份自尊心。

  客也许是我看着太难过了,她反而率先开头讲话,含糊不清。

  “没事,一点都不痛。”

  花洒的水密密麻麻洒下来,热气四处蒸腾。我把椅子搬进浴室里,叫她坐下,替她脱了那件安踏的红色运动套装。这一个月以来,她应该都没有换过一次衣服,运动服脏得包了浆,上面还有黑黑的血凝固在一起,今天也肯定不是她第一次被打。她早就被抓回来了,也许她根本没有成功跑掉过,那些用圆珠笔插老林眼睛后逃走的画面,全都是我梦中的想象。

  “哎呀,给你弄得好求脏。”

  看着被弄脏的衣服,她竟然第一次露出羞愧的表情,好像这比被打还令她难堪。

  “我以为你走了。”

  “就差一点,我在停车的地方跑的,但那一层楼都是车,根本找不到楼梯,好不容易拐上去了,又是车。我躲在一个车子下面不出声音,但是他拽住我的脚脖子把我拉出来,还踩我的腿。”

  血水留在瓷砖地上,她边讲边撬动着干巴巴的脚趾,踩踏着水珠。

  “我被甩到后座上,车子开了好远,他把我扔进一个搭着塑料袋子的大棚子里,全都是菜,真鸡儿冷,我出不去,他把我吊起来,说要打到我再也不跑了为止,不行就把我打死,我心里想,我才不会死。”

  说到这里,她有些生气。

  “但是我后面已经不动了,像我今天明明什么都没做,他还是打我,我操他全家。”

  “你自己有检查过没有?有没有觉得哪里伤得很重?”我看向她的脚,确信她右边的小腿动不了了。

  何妙然摇了摇头,似乎这不算什么。她憋了一会,有些犹豫,但还是抬头告诉了我。

  “这些都还好,但我的小肚子痛得凶。”

  我愣了愣,很快懂得了这句话的含义。我看着何妙然圆圆的、有力的眼睛,她之前说她马上十二岁,她的脸看上去比实际更小,胸部完全没发育,说他是个站着撒尿的男生,我肯定相信。放在往日,她都不够格和我们这些高年级的孩子一起玩。可是现在,她也有可能怀上另一个孩子。

  “你培训过了。”

  何妙然低下头,好像提起了她做错的事。

  “你呢?”

  “嗯。”我答道。拿起红色运动套装出去洗,用浴巾裹住她的时候,她轻轻呻吟了一声,有点疼。“对不起,他之前不让我告诉你。”

  何妙然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句:

  “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觉得我们很难跑得脱了……他反正会整死我们,我总觉得那个菜棚棚里死过人。”

  “我不跑了。”我很冷静地回答道。

  她的头发吹一会就干了,我带她去到床上时,才感到她有点发抖。于是,我将被子盖在她身上,握了握她的小手。她的手非常粗糙,一双拿过刀斩猪草的手,肯定也会在河边洗衣服。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睡一会吧,做个梦。等好点了,我带你去坐飞椅子。”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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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上行着,陈歌发现周少琢的脸色惨白。

  “姐姐,你怎么了?”

  周少琢仰了仰头,原本打算演作一个大人,但却还是放弃了,有些委屈地说道:“哎,真烦,但好想哭。”

  她走上前两步,双手环抱住陈歌的脊背,前胸与陈歌紧紧贴合在一起,抱住了陈歌。非常温柔,非常紧密。

  “啊……”陈歌惊讶了一声,“从来没有人这样抱过我呢!”

  周少琢继续抱了一会,直到电梯上行到27楼,她才退了几步,认真地说道:

  “我们就解决的。”

  “会吗?”

  “嗯,放心。”开门无人,周少琢推开一道门,走到27楼的楼梯间里。“我会抓到他的把柄。”

  陈歌看了一眼走向上方阁楼的楼梯,那是通往宿舍的方向。

  “好。”

  周少琢目送着陈歌走了上去,随后,她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从外套内兜里拿出来,那把折叠刀是她鼓起勇气偷偷带的,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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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少女,与她们的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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