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坤殿内,巫巽离正一脸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燕子。”
“燕子。你今年多大了?”
“五岁了。”
“那你以后跟我好不好?”
闻言,王燕子紧紧抱着巫巽离的腿,不肯撒手。
强忍住委屈的泪水,轻轻的说。
“好。”
好不好?好,真的好么?真好。
“娘娘!小廉又欺负我。”
王燕子气呼呼的从门外走进来。
“怎么了燕儿?”
“娘娘,你看看小廉给我画的。”
走近才看见,王燕子的脸上被墨水画了一个小王八。
“这孩子,你放心,娘娘我说他。”
此时,蔡贞、蔡廉、蔡琅兄妹三人一同进来。
“廉儿,你是不是又欺负燕儿了?”
“母亲,二哥把伍老师的胡子都气竖起来了。”
蔡琅在一旁打趣的说。
“二哥如此活泼好动,不如让他习武得了?”
“将来跃马疆场,多帅啊,就跟宗政桓一样。”
一提到宗政恒,蔡廉一脸的嫌弃。
“像他?才不要呢,我可比他强上百倍。”
不过,听完蔡琅的话,蔡廉却也思索一番。
“母亲,小妹说得对,让孩儿习武吧。”
“以后封狼居胥,勇冠三军,当大将军!”
说到高兴处,还在众人面前打一套自创的拳法。
蔡贞见状,不由得为自己弟弟的智商感到堪忧。
“哈哈哈哈哈哈。”
“二哥啊,你这是什么拳法啊?狗熊拳啊?”
看人略微滑稽的样子,蔡琅笑得合不拢嘴。
“你要是能当大将军,我也能当。”
“就你?算了吧,我看,燕儿姐姐都比你强。”
说着,拉过一旁的王燕子,开始有模有样的教他。
“燕儿姐姐,从今往后,你就跟我习武。”
“学成之后,谁敢欺负你,你就揍他!”
闻言,蔡贞也走上前去。
“二弟之勇,堪比狗熊,胜似狗熊。”
“燕儿妹妹放心,有我兄妹三人在,谁敢欺负你?”
此时,一旁的蔡琅也小跑过来。
“对对对,燕儿姐姐,谁敢欺负你就告诉我们。”
“我们这里,不有位蔡大将军嘛。”
说着,四人又笑着闹在一起,完全忘记了为什么来。
巫巽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无比幸福。
多么希望刹那变为永恒,可那只是泡沫般的幻想。
“娘娘!保重凤体要紧啊!”
泽坤殿外,天降大雨,电闪雷鸣。
巫巽离赤脚站在雨里,阖眸不语。
王燕子身着缟素,跪在人身旁,满脸心疼。
地上散落着丧服,还有陛下的诏令。
此刻,房轲的话一直萦绕在巫巽离的耳边。
“陛下诏令,追封仁亲王为贤德王,以太子之礼安葬。”
“贬睦亲王为明德郡主,贬盛荣公主为福康郡主。”
“因体恤皇后娘娘丧子之痛。”
“宫中大小事务,暂交由德妃暂管。”
轰隆隆的雷声,仿佛是巫巽离内心痛苦的呐喊。
她不甘,她不服,可她又能改变什么?
而屋内,年幼的莲儿和荷儿被雷雨吓的哭了出来。
而此刻,巫巽离的内心,还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有的,只是对命运的不甘,和对人生无常的感叹。
可她不知道,厄运,还并未结束。
“燕儿,还有几年,你就满二十五了,也该出宫了。”
泽坤殿内,巫巽离正靠在床榻上,喝着苦涩的药。
“燕儿不走,燕儿要伺候娘娘一辈子。”
看着王燕子真挚的眼神,巫巽离的内心涌起一股酸涩。
“他们都说廉儿谋逆,可证据呢?”
“那些御史们,无非是捕风捉影罢了。”
“还有贞儿……我的贞儿……。”
提起蔡贞,巫巽离的泪水再一次从眼角滑落。
“娘娘保重凤体要紧啊。”
“贞哥许是连年劳累,积劳成疾,所以才。”
一想到这些,巫巽离的脑袋,仿佛要炸开似的疼。
“没事的娘娘,您多休息休息吧。”
“近几日宫中新来一位淑妃,为人甚是傲娇。”
“不过,听下人们说,淑妃娘娘人还是很好的。”
“对了,还有……。”
听着王燕子声情并茂的讲述着近几日,宫中的趣事。
巫巽离的心情也稍稍缓和一些。
“燕儿,等再过几年,我一定给你许配个好人家。”
“到那时,我认你做女儿,名字我都想好了。”
“就叫巫坎乙。”
闻言,王燕子拉起巫巽离的手,一脸笑意的说。
“燕儿不在乎这些,燕儿只在乎娘娘的身体。”
“只要娘娘身体康健,哪怕刀山火海,燕儿万死不辞。”
“即使青灯古佛一生,日夜在庙中为娘娘诵经祈福。”
“也是燕儿的福气所在。”
这一番暖心窝子的话,让巫巽离不知说什么的好。
只能紧紧握住王燕子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娘娘,快到冬至了,记得多添衣。”
“没事,不冷的。”
“那也不行。”
说着,王燕子硬是给人披上一件斗篷才肯作罢。
“娘娘何不到屋内赏雪?”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什么意思啊娘娘?”
“怎么,你不知么?”
“燕儿没读过书,能认识自己的名字,还多亏贞哥呢。”
“日后让人教你,怎样读书写字。”
“是娘娘。”
虽然雪景甚美,可刺骨的寒意先二人先回屋休息。
“去温一壶酒来。”
“娘娘这是?”
“温酒暖心肠啊。”
“好,燕儿再让尚食局做几道下酒菜。”
“嗯,早去早回。”
说着,王燕子将莲儿和荷儿喊来。
待二人来后,蹲下身来,轻声说道。
“莲儿,你是姐姐,做事要稳妥些。”
“荷儿,要乖乖的,听姐姐和娘娘的话。”
“燕儿姐姐走了,你俩要乖乖的。”
说完,抬手揉了揉二人的小脸。
随即穿上斗篷,推门而去。
纷飞的大雪掩盖了她的足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巫巽离没等来王燕子,却等来了房轲。
“启奏皇后娘娘,陛下选中德妃娘娘离宫祈福。”
“特命德妃娘娘于宫中选人侍奉左右。”
“皇后娘娘宫中的燕儿心灵手巧,深得德妃娘娘喜爱。”
“因此也在随行之人中,于三日后离京。”
“此外,明德郡王因言语不当,遭陛下斥责。”
“令冬至前,搬离京城,无诏不得回。”
“陛下担心皇后娘娘心郁气结。”
“特命人在落红园旁新盖座宫殿,名曰慈良宫。”
“令皇后娘娘于冬至宴后,移居慈良宫居住。”
“泽坤殿年久失修,需修缮维护。”
“待修缮完工,再请皇后娘娘搬回来。”
“至于宫中之事,交由淑妃娘娘打理即可。”
说完,房轲转身离开,而时间仿佛倒转回几年前。
那场雷雨交加的风暴,那场痛彻心扉的绝望。
忽然,狂风将门窗吹开,寒气涌进屋内。
看着满天飞雪,巫巽离的心却比飞雪还要冰冷。
莲儿想关门,奈何力气不足,始终还不上。
而荷儿则在一旁垫脚关窗,虽然她根本够不到。
思绪飘回,屋内众人屏气凝神,生怕说错些什么。
莲儿眼中含泪,咬着牙没让自己哭出来。
荷儿则悄悄走到一旁,用手抹去流出的泪水。
淑妃许是听过王燕子的事,不由得一声长叹。
德妃则停止了哭声,却痛苦不已。
“今年燕儿二十五了吧?”
“该出宫寻个好人家了。”
“都物色好了,可惜了。”
此刻,巫巽离的脸上,只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更多的,是麻木与绝望。
毕竟,这些天的事,一件比一件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似乎已经再也哭不出来了,也难过不起来了。
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