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隅新篇来到。
夏西十分期待。
我从小无父无母。
名字是教坊里的一个阿嬷给取的。
她化用周邦彦的词,唤我风荷举。
我不爱琴棋书画。
偏爱研究暗器、用毒、易容。
偏偏那个阿嬷,是盖世榜第四的绝顶高手。
她很早就看出我天赋异禀,让我跟着她习武。
十三学得暗器成,名属镖行第一部。
我成了鱼青镖局里,年龄最小的镖师。
表面上,我的师傅阿嬷在镖局里挂职。
实际上,我知道她有她自己的行事准则。
并不是每一个单都会接。
而作为她的徒弟,我更是随性肆意。
我的眼里没有纲常伦理,没有家国大义。
我师傅的话在我眼里,才是道德准绳。
有时候,我跟着师傅接一些镖局里的活。
更多的时候,我独自在黑夜中潜行。
惩我眼里的恶,扬我眼里的善。
地主豪绅,抢。
贪官污吏,打。
即使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
因为在家里宠妾灭妻,我也一把火烧了他的老宅。
十四岁那年,我跟阿嬷去刺杀一个朝廷命官。
镖局一般不会发布,杀人越货的任务。
所以刺杀这一类的活,都是我们自己偷偷做。
此次刺杀的目标,是河东节度使郭攸。
听阿嬷说,二十年前。
她收养了一个街坊家的小女孩。
跟她形同祖孙。
阿嬷甚至舍不得让那个女孩习武。
因为风霜雨露太过艰苦。
然而有一天,郭攸下令包围了她们村落。
他们得到密报。
说是有敌国的探子,混进了这个边境的小村落。
对方是几个一二十岁的女性。
于是这,些人将村里所有十岁至三十岁之间的女性。
都全部斩杀,无一幸免。
其中,就包括阿嬷收养的那个小女孩。
名为小荷。
阿嬷当时,看到凶神恶煞的一队官兵进村。
就有种不详的预感,连忙通知小荷快点离开。
但已经太晚,小荷因为没有轻功。
没跑多远就被抓了回来。
当年的事,给阿嬷心里留下了永远的伤疤。
她将报仇二字记了二十年。
我是她收养的第二个“小荷”。
我将成为阿嬷的武器,给前一个“小荷”报仇。
当时,我已经是盖世榜上排名第八的刺客了。
我来到了节度使歇脚的驿站门口。
叩了叩门,一个车夫应了门。
看到眼前一个女孩。
瘦弱又苍白,蓬头垢面的。
像是十天半个月没吃过饭。
他动了恻隐之心,让了我进了门。
我便和车夫、伙夫等人凑合了一顿晚饭。
众人入睡时,我屈膝轻轻一蹬。
便从躺下的姿态变为站立。
三下两下,我便翻上了房梁。
用轻功跳跃到左厢房的上方。
悄悄从木质屋顶的缝隙往里看。
睡帐里的人还在熟睡。
我点燃了一缕安魂香。
麻痹屋里人的神经。
然后学了一句猫叫。
试探熟睡的郭攸有没有被惊醒。
很好,没有醒。
“唰——。”
我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五根淬毒的针。
几乎是一瞬间,我将手中的针弹了出去。
按照我的估算。
应该全部落在了郭攸的脑袋上。
足以一击毙命。
我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关注着屋内的情况。
从纱窗里,投上墙壁的月影摇晃了一下。
让人心念一动。
“不好,有人来了。”
我准备赶紧溜。
“啪嗒”我的脚突然一麻。
一转头,看见一个青年负手而立。
同样站在房顶上。
他的身影衬在青天白月下。
像一把邪魅狂狷的袖箭,笔直又遒劲。
我的心砰砰直跳。
有人为酒痴,有人为诗狂。
而我,则对各型各色的暗器抱有狂热的喜爱。
面前这个人。
让我不禁在脑子里,飞快脑补了好几种又毒又狠辣的暗器。
如果把这些暗器,给我的脑袋带来的刺激。
用文字描述一遍。
那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和“欲罢不能”。
他戴着一顶并不是很宽大的斗笠。
平静地看着我,我的面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你是什么人?敢刺杀朝廷命官?”
他终于开口了。
我左脚被点了麻穴,跪在屋瓦上,抬头回道。
“不用你管。”
“哦?看你样子会点武功?”
“废话,我可是大宋盖世榜第......呃。”
“没有武功姑奶奶是怎么上房顶的?”
“敢不敢跟我对打几招?”
事后想想,当时真的太年轻。
轻易就被人激将了,不然也不会间接造成后面的事。
我强行用内力疏通我被点住麻穴的左腿。
摇晃着站了起来。
左脚还没有彻底伸直。
我直接从裤管里,摸出一把匕首掷了出去。
准备杀他个措手不及。
尽管他的外形我很满意。
但是如果被一击毙命。
那只不过是,一张中看不中用的皮囊而已。
没什么好惦记的。
只见他横空一跃,轻易躲了过去。
那把匕首飞行至他面前时。
像是被虚空而来的一股力,给顶住了一样。
剧烈震动了一下,然后尖端朝下直直坠落。
好强的内力。
他不仅可以用身法轻易躲避攻击。
还能用内力催动空气的波动,来抵御物体近身。
匕首掉落在他脚边,他脚尖一勾。
刀便来到了他手上。
他猛地往前一跃,一瞬间匕首就送到了我的眼前。
我急忙用轻功闪避,才堪堪躲过这一击。
他又变换了招式,我可以看得出。
他的轻功绝对是在我之上的,
他跃起的姿态,如飞鸟投林。
四肢舒展,如铁扇一般危险。
如果靠近,一定会被他带起的气旋给重伤。
见打不过,我便扭头撤退。
我听见他给我密耳传讯。
“你杀不了他的。”
我头也不回地跑了,心脏还是狂跳了一路。
回去之后,我跟阿嬷说,我任务失败了。
她坐在凳子上,久久地凝视着门槛。
然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荷丫头,照顾好自己。”
“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进入盖世榜前五位。”
“因为前五位会被朝廷牢牢控制。”
“如果你不想沾染朝政,就别盯着排名。”
我有点懵,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天,我睡到了日上三竿。
说白了,我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
我不知道,前一晚上看到的阿嬷。
是我此生与她相见的最后一面。
后来我听说,阿嬷亲自去找郭攸报仇了。
但还没有得手,就被很多金吾卫给围杀。
如果那天晚上。
我没有在屋顶,和那人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让人戒备。
会不会阿嬷就得手了?
还有,当晚左厢房住的不是郭攸吗?
以左为尊。
难道郭攸,不是这一行人中官职最高的吗?
而那个人说我杀不了郭攸,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放我走?
郭攸等人此行的目的地是京都。
我向鱼青镖局辞行后,只身一人来到了京都。
准备找机会向郭攸寻仇。
来京都一个月,我跟着郭攸。
见他拜访了好多人。
包括宰相、枢密使、三省六部的负责人等等。
我伸了个懒腰,翻下房梁,到集市逛逛。
正在我聚精会神地,看一个摊贩搓泥人的时候。
后面传来喧闹车马声。
嗬,什么人?在人潮涌动的小巷子里还坐马车啊。
“各位父老乡亲,请暂时在街边等候一下。”
“背过身去,不准直视,太子殿下要查案。”
我偷偷扭过头。
看到一个锦衣华服的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径直走向街边的一家客栈。
这个人,面如冠玉,星目剑眉。
唇若桃花,身形挺拔,气宇不凡。
好眼熟......这不是那晚的那个人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
我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竟然是当朝太子?
我打听到,半个月后,是太子的“群芳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