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哭了一会儿后,才将话题引入正轨。
“荷儿,你和你莲儿姐姐是怎样被叫走的?”
“是一个老公公把我们给叫走的。”
“老公公?”
提到老公公,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房轲。
“不是不是,不是房公公,是另一个老公公。”
说到这,荷儿开始回想昨天下午的事情。
记得那时,她正和莲儿、桑隅在曲江洲旁玩。
“莲儿姐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荷儿正蹲在岸边,光着脚丫在河里摸鱼。
“不知道啊,等娘娘和杭夫人聊完天的吧。”
莲儿和桑隅正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抬头看向远方的夕阳。
“阿隅,你为什么会进宫?”
“嗯?我么?”
桑隅没想到人会这么问,低着头沉默不言。
显然,他对于自己的出身,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我和荷儿都是自幼入宫,我比荷儿早来三年。”
“那个时候我六岁,等荷儿进宫时,我九岁了。”
莲儿见人不肯说,便自顾自的说起自己和荷儿的身世。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管事女官对我们不好。”
“我还能听话些,倒是荷儿,时常被人打骂。”
“夏天睡在地上,冬天就给一个干草续的四方被。”
“盖着头盖不到脚,盖着脚盖不到头。”
“一天就给一颗窝头,连咸菜都没有。”
“一想到那个时候,天都是灰蒙蒙的。”
说起那段时光,莲儿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
“我和荷儿都不知道父母是谁。”
“就连是谁把我们卖进宫的都不知道。”
“就知道我们入宫了,就是陛下的人。”
“这辈子,就连自己的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那个时候,经常有宫女忍不住自寻了断。”
“管事的女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记住,在宫里,死人是很寻常的事,莫要放在心上。”
“专心伺候好娘娘,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那时我和荷儿没有名字,大家叫我们都叫喂。”
“喂,你去扫地,喂,你去扛白菜,喂,你去倒马子。”
说到这,莲儿默默低下了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一旁的桑隅,抬手拍了拍人肩膀,试图安慰人。
可话到嘴边,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咽了回去。
见人想安慰自己,莲儿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满脸笑意,故作轻松的说。
“没事,反正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
说这话的时候,莲儿的嘴角是上扬的,眼神却是悲凉的。
是啊,不管怎样,都过去了,不是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见人如此敞开心扉,桑隅也开始讲述自己的身世。
“从我有意识起,我就跟着父母一起四处流浪。”
“我对我父母的记忆很模糊,甚至于没有。”
“但我记得,将我拥入怀抱的身躯,那是我的妈妈。”
“温暖……干净……好闻。”
说到这,桑隅的声音也逐渐哽咽起来。
“所有的事我都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冬夜。”
“我似乎被人放在了什么地方,然后我便没有了记忆。”
“等再有记忆时……就是我爷爷抱着我笑。”
“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跟着爷爷,从未离开。”
提到房轲,桑隅的脸上露出笑意。
“爷爷对我很好,处处护着我,不让别人欺负我。”
“我不知道我的生辰是几时。”
“爷爷就把我入宫的那天,当作是我的生辰。”
“爷爷说,既然又活一次,那便重新开始。”
提到这,莲儿也深有同感。
“我和荷儿也是,没有具体的生辰时日。”
“那个时候,我和荷儿在司灯司做杂工。”
“因为力气小,没抬稳东西。”
“把一人多高的烛台给摔地上了。”
“当时的司长拿起鞭子就抽我和荷儿。”
“还是燕儿姐姐将我们护在怀里。”
“把那个司长给好一顿说,给打跑了。”
莲儿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桑隅见状,只是眼含笑意的看着人。
“然后就拉起我和荷儿的手。”
“问我们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我和荷儿当然愿意,燕儿姐姐她真的很好。”
“真的很好……真的很好……。”
一提到王燕子,刚刚缓和的心绪又低沉下来。
见此,桑隅赶紧岔开话题说。
“那个时候,爷爷还请一些老夫子们教我读书写字。”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就不学了。”
“再往后,就让我跟着他一起出去见见世面。”
“可因为年龄太小,哪里都用不上我。”
“因此一直跟在爷爷身边,啥也不是。”
“直到现在,跟了皇后娘娘,才有了名字和身份。”
提到巫巽离,二人都打心里感谢着这位“好人”。
“是啊,我和荷儿的名字还是皇后娘娘给取的。”
“那个时候,我们陪皇后娘娘游玩赏花。”
“见池塘中的莲花荷花开的美丽。”
“当即决定,大的叫莲儿,小的就叫荷儿。”
“后来,为了让我们摆脱奴婢的身份。”
“皇后娘娘就将我们收为义女。”
“我叫巫坎莲,荷儿叫巫坎荷。”
听到二人的大名,桑隅也是一个劲的鼓掌。
“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啊,很好听啊。”
“我的名字不也是皇后娘娘给取的么?”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此刻,二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畅谈着自己的心事,
“对了桑隅,你到底多大啊?”
“我么?按照爷爷说的,我今年该十七了。”
“哦,我十六,荷儿十三,我们三个你最大。”
“是嘛?这我还真没注意呢。”
“以后可不能直呼其名了,要叫你……桑哥。”
“莲儿!别闹。”
“呦呦呦,你看你,脸怎么红了啊?”
看着人红彤彤的脸蛋,莲儿笑得合不拢嘴。
“莲儿!你就喜欢逗我。”
“怎么啦?长的如此乖巧,还不许人逗啊?”
说着,莲儿凑近人身旁,看着人红的可以滴血的耳垂。
此时的桑隅,一动不敢动,像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
见人如此可爱,莲儿忍不住抬起手戳了戳人脸蛋。
“哇哦,软软的,很好戳诶。”
“莲儿。”
“怎么啦?就戳就戳。”
看莲儿戳个没完,桑隅抬手攥住人手腕。
许是因为惯性,莲儿的身体似乎微微向前倾了一些。
二人四目相对,借着月光,似乎有一丢丢的小浪漫。
可二人年纪尚小,都未和异性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仅仅是对视一眼,便让二人羞红了脸,纷纷撇过头去。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谁都没和谁说话。
还是荷儿拎着鞋过来,打破了这份尴尬。
“你俩咋了?”
显然,打湿的衣衫证明了,荷儿还是一条鱼也没摸到。
“没事没事,你看看你,衣服又弄湿了。”
说着,莲儿起身走到人面前。
拿出绢帕擦拭沾在人脸上的泥土。
“嘿嘿,没事没事,洗一洗就好了。”
荷儿傻笑着。对此,莲儿也很是无奈。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桑隅在一旁提醒道。
“嗯,我们该回去了荷儿。”
“好!”
说罢,荷儿拎着鞋,在前面大步走着。
莲儿和桑隅,则并肩走在人身后。
二人对刚才的事闭口不提,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不多时,还是桑隅先开的口。
“你知道么……其实我原来给自己起过一个名字。”
“嗯?是什么?”
“你过来,我只说给你听。”
对此,好奇心十分严重的莲儿,缓缓朝人靠近。
就在桑隅要开口之时,有人拦住了他们仨的去路。
“诸位,请随我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