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菲菲是被侍女搀着回去的。
躺在卧榻上越想越气,不就是喂了块点心吗,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这个狐媚子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妖术,把煜王殿下迷得团团转,居然还敢牵殿下的手!
“等着吧狐媚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抄起一把剪刀,冲着案几上的罗汉松盆栽剪去,层盈茂密的针叶瞬间被破坏的七零八落。
颜书诺和秦铭夜今日这一出,足以让城中百姓对二人改观不少。
有人夸夫妇二人平易近人修养极好,对着一个臭乞丐都能面不改色地与他说话,丝毫没有王爷公主的架子。
有人说煜王殿下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冷面无情,在昭仪公主面前像个十足的好夫婿,对她呵护备至。
还有人说昭仪公主貌比天仙,脾气也极好,比起边远侯府的那位小姐好了何止百倍。
城中的书商也是个精明人,一看风向变化的如此之快,当即就让店里的伙计扔了之前的话本,连夜找来邻村的王秀才李秀才张秀才重新写了几册——
《令人艳羡的大楚模范夫妻》
《昭仪公主的魅力》
《与煜王殿下同室喝茶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
刚摆出来没半天便被百姓哄抢一空。
傍晚的时候,侯府管家上街取银钱,一路上都在听百姓议论煜王殿下和昭仪公主。
似乎还提到了那只豹子精。
他一把拽住旁边的行人,“你刚刚说什么?”
路人被他扯了个趔趄,正要开口骂人,一看是侯府的管家便立刻换上了张笑脸,“刘管家啊,您找我什么事。”
刘管家发觉自己刚才有些急切,缓了口气温和的问道:“刚刚听你在说煜王殿下和昭仪公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哪有什么事情。”路人摆摆手,不以为意,“下午我在醉春楼吃茶,碰巧遇上了王爷和公主,二人来了便要听故事,豆子就出来讲了一支。还有银钱拿呢,早知道我也去讲了。”
“那与豹子精有什么关系,你在街上妄议山神,不怕受到责罚吗!”管家的语气听着似乎颇为关心他的安危。
“豆子讲的就是豹子精的故事。”他满脸谄媚,胳膊肘顶了顶管家,“再说了,那害人的妖精不是被咱们萧二公子打成重伤动弹不得了吗,有萧二公子在我们还怕什么,您说是不是。”
管家听完第一句便呆立在原地。
他们知道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被扯来那人见着刘管家面色虚浮额头冒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去搀扶,“哎哟,刘管家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完了完了。”管家一下子回过神来,一把推开那人,嘴里不断嘟囔着几个字,跌跌撞撞地跑回侯府。
“怎么了这是。”路人看着管家的背影,挠挠头走开了。
“不好了公子,不好了!”管家撞开书房房门,大叫着冲了进来。
萧辰合起手中书信,皱眉看他,“大喊大叫的干什么,忘了我给你说过的话!”
管家闻言缩了缩身子,探出脑袋四处看了看才关上房门。小心翼翼地走到萧辰身旁,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说道:“煜王和公主已经知晓了城外山神豹子精一事。”
“什么!”萧辰瞪大双眼,五官扭成一团,一拳砸在桌子上,极力地压低声音,“是哪个不怕死的东西说的?”
“就是那个自称燕州百晓生的臭乞丐豆子。”管家咬牙切齿地说道:“以为自己住在庙里便可以全身而退了。”
萧辰被气得心肝肺疼,自己费了那么大功夫去撒布谣言,甚至亲自演了出戏,为的就是让这些愚民深信触怒山神的下场。可谁成想这个蠢货居然说了出来,真是上赶着送死。
既然能让豹子精“重伤”一回,那再把它放出来,吃了这个不要命的东西补补身子,想来也是合情合理。
“让黑鹰去解决了他,做的干净点儿。”萧辰紧紧攥着座椅扶手上的虎头,“该怎么传你清楚。”
“是,小的明白。”
“给黑风寨那边送个消息,药材先停两天。”萧辰担心二人顺着豹子精一案又查到药材头上。
“可上面等得了吗?”
“等不了也得等!”萧辰一把摔掉手中书信,如今自己身边三个皇子一个公主,他是一点纰漏都出不得,偏偏父亲三天两头的送信催进程,当真是不知道做儿子的辛苦。
“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夜幕降临,整座燕州城陷入沉睡。
颜书诺换好一身黑色夜行衣,坐在镜前梳理自己及腰的长发。
黑衣衬得她更加挺拔,迎面一股肃杀之气。墨发绑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把锋利的直刀,眼神凌厉甚至能割开空气。
若不是为了隐藏实力,她或许还可以带上自己的佩剑。
那是用现代最坚硬的材料铸造而成,仿刻颜家祖传宝剑——青霜剑制成的。剑身薄韧削铁如泥。
颜书诺绑紧腕带走出房门,同样穿着一身黑衣的秦铭夜站在月下。
“走了。”颜书诺走到她身边。一袭黑衣倒是让她回想起了以前出任务的场景,语气不由得冷静干练起来。
秦铭夜一低头看到了她的手腕,没由来得想到了那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手腕携着清香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傻啦?”
他笑了笑,摇摇头蹲下,“上来吧。”
颜书诺被那个笑容晃了心神,大楚千万少女的梦中情人,着实是迷人。
“哦。”
颜书诺晃晃脑袋,想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海。
秦铭夜足尖轻点,背着她跳过围墙,掠过屋顶时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好轻功!颜书诺心中赞叹不已。
男人的肩背宽阔坚硬,趴在上面很是让人安心。颜书诺又回想起那日被他抱回侯府,她就是这样放松的窝在男人身边,仿佛只要有他在,她就能感受到无限的安全感。
颜书诺偏了偏头,凝望着他的侧脸。
整张脸像是世界上最精致的艺术品,老天爷是有多偏爱他,才会给他如此的容貌。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动人,又仿佛藏了无限的心事。
颜书诺心里微微一动,伸手拨了拨在她心间作乱的睫毛,“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吗?”
“从未有过。”男人嗓音微冷。
颜书诺突然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他是古代人我是现代人,撩不得撩不得,有辱斯文,罪过罪过。
秦铭夜见她不再说话,便拧过头看她。
还好她闭上了眼睛,秦铭夜长舒一口气。男人红透的耳朵隐匿在黑暗中,鼓点般的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她似乎总能让自己心动。
橙红色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秦铭夜在城墙根下停住脚步,跃上马背,将她抱至身前。低头望着颜书诺的眼睛,“要看吗。”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满眼惊喜的样子。
颜书诺摇摇头,“不了。”
她又靠回秦铭夜身上,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儿,温润的声音在秦铭夜耳边响起。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烟花了。以前总是匆匆忙忙,担心这个操心那个,从没有留意过头顶的天空。”
西北的夜风微凉,颜书诺吸了吸鼻子说道:“来到了这里本以为可以清闲下来 ,寻二三知己没事聚上一聚,每天悠游自在只消做自己就好。”她摇了摇头,“可我发现,人啊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身不由己,一个人一条路走到底,真孤独啊。”
颜书诺来到大楚近半年了,半年来她一直没闲着。学武功、练书法、学规矩、读书,她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大楚人。
既来之,则安之。
她知道自己永远都回不去了。
再也无法拥抱父亲母亲,再也见不到曾经的挚友。
来到这里后要时刻小心宫里的诡计,每顿饭前都要用银针试毒,要提防着源源不断的冷箭。
虽然有师父、义父、大哥和凌烟阁的各位陪着,但她总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孤单得很。
她在秦铭夜身上蹭了蹭脸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睁开眼看着远处,“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她的声音闷闷的,秦铭夜听出了一丝藏在深处的委屈。
他稍稍放慢了速度,好让她更舒服些。
两人重叠的身影在林间疾驰。
“吱。”
夏蝉伏在树上鸣叫。
二人翻身下马,在林间寻了处草木茂盛之地,将马匹藏了进去。
“四哥四嫂!”
秦铭盛躲在近处的一棵树上,轻声喊他。
秦铭夜抱着颜书诺轻跳上树,潜在他身旁。
“情况怎么样?”
“从早晨到现在都没有人出入。”
“他们整日待在寨子里做什么?”颜书诺拉低树枝,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眺望远处的山寨。
秦铭盛摇了摇头,“除了吃饭喝酒就再也没别的了。”
“你我一探便知。”秦铭夜轻轻碰了碰颜书诺的肩膀,“上来吧。”
“四嫂不会武功,还是带我去吧。”
秦铭夜抱紧她的腿弯,轻蔑的说道:“你的记性,记得住地图吗?”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她的指引下秦铭夜很快便找到了没有标记的那处,门口的守卫靠在栅栏边昏昏欲睡。
二人闪身飞进院子,竟没有一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颜书诺从他背上跳下,猫着身子走向里处,借着灰暗的月光仔细查看。
一直默不作声的秦铭夜突然凑近她,拉住她准备推窗的手。
“不用看了,这里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