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精,你怎么看?”
颜书诺懒懒地靠在软垫上,摇了摇头笃定地说,“我不信什么所谓的豹子精,八成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或许是那山中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害得无辜百姓丢了性命。”
秦铭夜点点头,很是认同她的说法,“发生如此惨案朝中却无一人知晓,边远侯可真是大楚的‘忠臣’!”他一向见不得百姓受苦。
“果真是天高皇帝远啊。”颜书诺掀起马车侧窗的帷布,向外望去。
历朝历代皇帝大臣费尽多少心力,才换得这一片海清河晏的景象。可偏偏有人不知足,被利益熏黑了心,以为手里拿着几分权力依仗着人脉便可肆意地压榨百姓。
她绝不会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
二人心里都藏了无限心事。
帷布被放下遮住了视线,喧闹也被隔在外面。
马车里很是安静。颜书诺回过头调整软垫,却看到秦铭夜眉头紧皱,正闭着眼调息。
男人纤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幽黑的瞳孔,投下一片扇形阴影。不设防备的样子倒是比平日温柔了许多。
颜书诺心里微微一动,突然说道:“这家茶楼做的桂花酿圆子不好吃,莲花酥酪也甜的腻人。”
秦铭夜睁开星眸向她望去。
“听说瘦西湖旁风雨楼的手艺是全天下最正宗的,要一起去吗?”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咳。”秦铭夜心跳的跟打鼓一样,胸膛里那只小鹿叫嚣着四处乱撞。
“嗯,好。”
一个漫不经心,一个佯装镇静。
夏风正好。
凤佑一身深蓝骑装,左手执剑端立在边远侯府门前。
马车停了下来,他正要上前去搀扶颜书诺。
“不用。”秦铭夜比他动作更快。伸出手扶着她的右臂,好让她全部的重量都落在他的手上。
凤佑喉头微微滚动,低下头不自然地开口:“主子,人已经带去内院了。”
“好。”颜书诺点了点头,跨过府门。
他抬头凝视着两人的背影。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自己只是个小侍卫,别再心存幻想了。
“姐姐送你的吃的好不好吃呀?”
“嗯!”
“那以后想吃了就来旁边的院子找姐姐玩。”女人微笑着抚摸孩子的头发。
颜书诺走进院子,看到萧菲菲坐在院中央的石凳上,满眼宠溺地看着笑笑。
“姐姐回来啦!”笑笑扔下手里的糕点,蹦跳着跑过来。
萧菲菲也笑着转头,却看到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一瞬间笑意凝在脸上,怨毒的种子慢慢生根发芽。
“王爷和公主回来啦。”她强撑着笑脸起身。不要急不要急,娘亲告诉过我要想得到王爷的心,就要学会忍耐,等到进了王府再使手段也来得及。
颜书诺并未理睬她,而是蹲在笑笑身前,用指尖擦拭掉她嘴边的糖渣。
“今日功课做了没有呀。”
小女孩摇摇头,“还没有。”
“那还不快去,顾哥哥可是要检查的。”颜书诺捏捏她的小肉脸,佯装生气,“顾哥哥可比姐姐严厉多了。”
“这就去啦。”笑笑冲她做了个鬼脸,扭头跑回书房。
“公主殿下的妹妹好可爱啊,又乖又听话。”萧菲菲扭着帕子走向他们,谄媚地笑着,眼睛不时地瞥向秦铭夜,“殿下逛了一天怕是累了,快尝尝我做的甜点。”
萧菲菲满眼期待,为了凑齐这桌甜点,可是废了她不少功夫,还险些将裙子烧了。
一直蹲着的颜书诺突然站到秦铭夜面前,挡住了萧菲菲的视线。
“萧小姐这是做什么?”
颜书诺气急了,萧菲菲对自己使什么手段、泼多少脏水她都认了,可才相识一天,居然就敢打笑笑的主意,这可犯了她的大忌!
萧菲菲心中暗笑,这就忍不住了,果真是个野丫头。
“公主您别生气,我,我也只是想给殿下做些稀罕玩意儿尝尝。”萧菲菲硬挤出几滴眼泪,娇滴滴地说道:“您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你想怎么上位是你的事。”颜书诺猛地上前一步,吓得萧菲菲连连后退。“有什么事冲我来,若是再让我发现你对笑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颜书诺微眯双眼,“我保证会让十倍偿还。”
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萧菲菲想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只知道不住地点头。
秦铭夜抬眼凝视着面前的女人,眼中充满探究与好奇。
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身边会不会有别的女人。
还有那眼神,如此有威慑的肃杀之气,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训练出来的。她到底有多少秘密?
内院的杂货房位置偏僻,堆放着一些陈年旧物,窗沿上积满了灰尘。
屋里站着一个人神色焦急地来回走动。
“阁下稍安勿躁,王爷马上就到。”暗卫从屋檐翻下。
“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下午在茶楼中讲故事的乞丐。
豆子本想拿了钱就走人,去请城西最好的大夫给小宝看病。却不曾想被暗卫告知王爷有话要问他,问完了才能拿到钱。
他倒是不担心会出事,城中这么多百姓都看见了,一个堂堂的王爷,总不会赖账吧。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他终于见到了煜王和公主,二人正绕过回廊向他走来。
“草民叩见四王爷、公主殿下。”豆子行了个礼,动作生疏姿势僵硬。
“不必多礼。”颜书诺指引他坐下,“还未曾问过阁下尊姓大名。”
“叫我豆子就成。”
“请你来不为别的,只是想问清楚山神与豹子精一事。”
“要是公主想知道,在街上随便抓个百姓一问便知,为何偏偏找我?”豆子突然起身,“公主莫不是觉得我骗了你!那可真是没有啊,虽然这件事人人都知道,但他们都不敢在您面前说啊!”
“为何?”颜书诺很不解,城中出了这么大变故一连几年都未曾解决,这次好不容易来了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反倒不敢说了?
“他们都怕山神找上门来,我住在庙里,我不怕。”豆子摆了摆手,坐下来低声说道:“就在前几个月,王屠夫家的儿子、方掌柜的大孙子,就因为和街坊邻居聊过此事,第二天人就失踪了。”
“要不是豹子精被萧二公子打成重伤出不得山,他们恐怕连应和都不敢。”豆子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拜,“我对山神可是敬畏的很,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颜书诺越听越不对劲,哪有这么玄乎的事。
“触怒山神的说法是谁最先说出来的?”秦铭夜在一旁突然发问,他记得下午在茶楼时豆子曾提到过这句话。
“是孙大人,一年前第一个人在那座山上失踪,孙大人就带人去查过。带去了二十人,只回来了他一个。他说侥幸逃脱的时候,听到那妖精在喊‘山神怒,无人活’!”
“起先没有人相信山神动怒的说法,该抄近道的抄近道,该砍柴的砍柴,还有胆大的后生成群结伴专挑晚上去山里玩,也有的书生不信这件事,天天跑去衙门门口击鼓。”豆子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到后来人们发现,这些人全都消失了,骨头都没落下一根!”
踏过这座山会触怒山神,砍柴也会触怒山神,就连在家中议论也会遭遇不测。哪有这样的说法?久而久之,是不是就连远远看一眼也会被扣上不敬山神的帽子?
颜书诺秀眉紧皱,这个套路太熟悉了。煽动舆论再抹杀掉敢于站出来、不信邪的人,手段之高动作之快,都非常人所能及。
参与其中的孙满和萧辰怕是有大问题。
“这一年来,惨死于此的百姓有多少人?”秦铭夜紧攥右拳,这明显就是有人利用百姓的恐惧来封住他们的嘴,不让任何人发声,以此来掩盖幕后之人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不少,约莫着有快五十人。”
“被抓走的百姓都是什么身份?”
豆子挠挠头发,掰着手指念道:“樵夫、商户、书生、官兵……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男人!失踪的全部都是男人。
颜书诺心中骇然面上却未曾表现出一分。要这么多正值青壮年的男人做什么?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送走了豆子,秦铭夜跟着颜书诺回到卧房,细细梳理起案件。
“依他所言,失踪之人全部为十六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子。并且没有人亲眼目睹他们被豹子精抓走,除了孙满。”秦铭夜挽起袖子,执笔在宣纸上落下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黑风寨。
颜书诺点点头,她也认为这些失踪的男子没有死,而是被绑去了黑风寨。至于到寨子中做什么,怕是与那药材有关。
“试药!”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捉活人来试验药性,再根据记录结果不断加强药性。真是畜生行径!
秦铭夜面色又严肃了几分,本就冷峻的脸现下看着无比骇人。
他将毛笔放回笔搁,捏了捏右手指骨,低沉的声音下像是藏了惊涛骇浪。
“看来这黑风寨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