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错愕失声,片刻后他才惊异询问。
“你不是不喜欢江东吗?”
我的确不喜欢江东,父母在那里亡故,族老刻薄,我与阿兄没少吃苦头。
可我也不喜欢京城。
我看着他,只道:“我仔细想了想,我与绵绵不和已久,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不如分开一段时日,说不定下次再见,我们都能平和一些。”
阿兄起初不解,听完我的解释后却松了口气,他眉头舒展,就连面对我时,冷淡许久的眸色都有了暖光。
他是希望我走的。
“江东路远,即便想要分开一段时日,也可选择京郊的熙月山庄。”
他终于有了几分从前温柔贴心的模样。
我摇摇头,喉中艰涩。
“不了,我想回江东看看。”
曾经相依为命,将彼此视作唯一指望的两个人,只剩下了相顾无言。
我有些感慨,心下坠坠,酸胀中泛着刺痛。
忽然很想像从前那般,满怀依恋地扑进他的怀里,再抱抱他。
可很快,我便打消了念头。
算了。
“兄长,若是无事,我便回明月阁收拾行李了。”
他没出声。
我也不再理会。
“明月,你背后这是怎么了?”
阿兄忽地出声。
我一扭头,便看见墨发下晕染开的大片黑迹,忙又急又快地拍开了阿兄关切的手。
“啪”的清脆声响后,我看着他手背上的红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许是今日作画,不小心将墨汁弄在了上面。”
匆匆解释后,我不再看阿兄的神色,疾步回了明月阁。
原以为后花园一别,再见便是离别之日。
可阿兄很快便来了明月阁,还带了名贵首饰,华服美裳。
他甚至好奇询问:“我记得你最爱金光灿烂的首饰,精致华丽的衣裙,如今怎的换上了从前都不会看一眼的玄色衣裙?”
我看了看身上浓重的黑,有些疲惫地敷衍。
“总穿深色衣裙,大抵也能让我的性子沉稳些。”
阿兄一脸不赞同,拍了拍我的头,开始唠叨。
“你如今不过及笄之年,正是率真烂漫的年岁,究竟去何处听的谬论,学会了处处拘着自己?”
“为兄官拜户部尚书,深得天子与储君赏识看重,你来日回了江东,便是率性而为也不为过,左右还有我给你撑腰!”
……
他唠叨了许久。
久到这一年来的隔阂,仿佛是我做的一场难醒的噩梦。
可我只觉得悲哀。
只因这样的关切是来自我的主动离开。
大多时候我只有沉默。
好不容易熬到他离开,陆绵绵又找上门来。
她气得面颊通红。
“你说要去江东,是欲擒故纵对不对?”
“阿兄人傻,轻易被你唬住,还巴巴儿地送首饰送衣裙,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
面对陆绵绵,我难得平静,甚至有些想逗她。
“那我不走了?”
她当即跳脚:“我就知道,你这个……”
“绵绵,抱歉抢了你的人生。”
若非我的生母心生恶念,她本该是江东陆氏的金枝玉叶。
可她却代我受过,在黑风寨担惊受怕了十四载。
那十四年,不该是她的人生。
陆绵绵怔住,面上闪过不可思议,不过很快,她便尖声嘲讽。
“我担惊受怕十四载,你以为一句道歉就能轻飘飘地就此揭过?”
“等你回了江东,尝过不如意的滋味,再出现在我面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