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时云有些嗜睡,夜里却总是反复的做着梦,比着以前,梦里的“他”更是出现的频繁了些。
景汐却说着:“大约是近日来没有出过西苑,脑子里有些糊涂,想的多了些。”
许是连易那晚发了火,这苑里都是沉的,就连朱妈也不大说话了,只是日日喝药时倒还劝着:“小姐,倒也别喝了,伤了身体!”
听得朱妈的关切,时云苦笑:“那就停了吧!他倒也不来了,没有这些必要了!”
朱妈亦听着,眼里有些不忍,却又看见时云的神情明朗了起来,眼睛里又异常有种坚定。
这几日来,景汐常常推了窗,时云瞧着,已是深秋了,她瞪视着苑上镂花的门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什么不知名的藤曼,垂着长长的黄色卷须,蜿蜒着,竟生出了一丝倦意来。
渐渐入梦,这梦里却听得一阵急促的呼声来。
“云儿,快走!”
便见一只手从血泊中伸出来,那血迹在手掌里晕开,生出一朵花来,无数的夜里,这些走走停停的梦在今日竟是紧紧相连了起来,不知不觉中,眼角竟泛了泪……
景汐将她摇醒,已是日薄西山了,空气中袭着半卷和风,倒是晚膳的时候。
却见时云呆呆的,眼神里有一种笃定。
“景汐,我以前是不是遇见过谁?”
“小姐以前在学堂遇见的人多了,这不有着徐小姐,还有学堂里的莉利亚老师……”
景汐一一掰着手细数着,从香儿手中接了晚膳,依旧是些清淡的食物,蛋花的西式粥点缀着一些饭后的甜食,按理连易对她是不错的,虽是在西苑里四处走不得,但对吃食也上着心。
时云却摆着头,仔细心里还是闷的,也吃不下,近日来胃口都有些不好,偏是头又像小时那般痛了。
景汐见着,嘴里虽是想劝着,却被朱妈叫住了。
只是从远处搬来了一把摇椅,将她搀过去,走的有些磕绊吃力,只因那日跪着膝盖还是肿的,虽是日日敷着,却不见好。
时云坐下来,天边的霞正正照了下来,身子上染上一层红晕,景致怡人。
恍惚间,仿若见了那日芝山的霞,一如今日的灿烂。
时云记得,那日徐嘉邀自己一同上山赏霞,那时的她,正迷了西方的摄影,整日捣鼓着西洋玩意儿,非要带着时云去拍些所谓有着“佳人美景”的图。
时云本来想拒绝着,却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答应了。
那日一早时云出了府,嘴里应承着母亲,脚下却是跟徐嘉一溜烟儿跑了。
到了芝山,都是些蜿蜒的山路,绕着嶙峋的怪石,偶尔还会听得钟鸣佩环般的溪流声。
她们本就是太阳在斜角处便上的山,到了半山腰时,淡淡的余晖便撒下来,泻在空气里一阵红晕,夹杂着这山间独有的雾气,竟有着别样的景致。
徐嘉停了下来,架着她的那台宝贝西洋机器,独自拾掇着,生生是不让时云动,嘴里叫着:“别动,别动,对对对,就这了!”
她钻进红布内,左右捯饬着,硬生生没照,又让时云摆了许多千奇百怪的造型来,时云本就别扭着,奈何她的“淫威”,只好屈服。
只是曝光灯忽闪忽闪的,时云有些迷了眼。
远处,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子正蹲守在林里,他的手里是一把德国造的狙击手枪,枪口正对着时云。
今日打听到的便是这顾清远的二儿子要来这山上的别墅,自是带不得几个卫兵,听着女学生中了枪,依着顾连易的脾气定是要下车查看,彼时他不过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那女学生一脸娇气,这一枪莫不要了她的命,心里想着,却见远处忽闪忽闪的闪着长灯,发出一阵汽车的鸣笛声,伴着“轰隆!轰隆!”的发动机声扰破了这宁静。
这会天色已近暗了,林间更是透着一股阴沉,咿咿呀呀的几声乌鸦叫把这氛围推向了极致。
徐嘉赶忙收了机器,只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回去后,便把这照片洗洗,送去照相馆橱窗里,让大家都来看看时小姐的风姿!”
正要用手拢着时云时,忽然间听见一声枪响,回头时便见着时云闷声倒了下去。
徐嘉此时惊叫出来:“时云!”
她有些手足无措了,身边的枪声多了些,伴随着一声枪响,她的身子剧烈的抖动着,看着时云肩上不停的往外冒血渲红了蓝色的布袄,她竟有些后悔,用手手帕轻轻的堵着,她怕自己一用力,这便会像一眼泉一样冒出来,时云嘴里哼哼的,她的虚汗就在额头上密布着,徐嘉此时还哭着,身旁却多了一个男人。
连易本来未想下车,自他记事起,明里暗里躲过了不少刺杀,对这些本就不放在眼里,而外面枪响本就是对着他来的,只是用俩个女学生作诱饵未免太过阴险。
车子疾驰的驶过时,他却便看见一张惨白的脸,那女生的头发散乱在鬓角,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的通红,血在脖颈处淌着,仿佛要与大地融为一体。
连易识得那张脸,苍白无力的一如当日,心头微微一颤,便反手将车门推开,冲了出去。
余副官在身后叫。
“二爷,危险!”
气恼间从车内出来,对着山上乱开了几枪,他知道那个狙击手还在,担心间,连易却是抱着一个女学生过来上了车,他将时云靠在他身上,彼时的她已没有任何感觉,对连易的喊叫也做不出任何回答。
徐嘉上了车,外面的枪声还在响着,竟都是对着身旁的男子,额头不禁一皱。
此时车子发动起来,却瘪瘪的像焉了的气球丝毫未动。
“定是他打爆了轮胎,怎么办,二爷?”余副官转过头说着,只手枪支在外面乱扫……
“好些了?”
时云微睁着眼,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吓的微微一颤,抬眼正想起来时,却见到在洞口挂着蓝布的衣物,时云看着身上,却只披着一件西服,内里只有一件内衬,忽地一惊:”这·······这是哪儿?”
时云半撑起身子,肩上有些吃痛,时云瞥了一眼,那伤口的位置被白衬衣的碎布包裹着,不偏不倚正是另人吃羞的位置。
“我们刚才从山路上掉下来了!你难道不记得?”连易赤着上身转到时云跟前,不慌不慢的说着。
他也未说假话,当时车子轮胎爆了走不得,若是还在车里呆着,莫不是场上的靶子一般!见着时云奋力起身的样子,额上还布着细汗,竟觉得此时的她有些说不出的美感来,跟跟先前如出一辙。
忽然间,连易蹲坐下来,鞋子都是湿漉漉的,滚下山来时,天上正下着雨,他抱着时云走着,这脚底更是不舒服。
时云不好意思故作镇定的向他看,此时他已经甩了靴袜,光着脚,贴身的只有一件姜黄色的军裤,浑身一副自在的样子。
时云本就女孩子家家,自是害羞着,便转了了头向外倚着,身子往后微微一仰,这动作本就被连易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笑,飞快的伏了身过去,时云一惊。
“你·····你干什么?”
连易的头发湿湿的,还垂着水滴,竟是一副不羁的模样来。
杏子形状的眉眼里仔仔细细的盯着时云看着,时云被这么一看,脸颊竟烧红起来,抽了手出来推将着,按在连易的胸膛。
忽而又反应过来,收了手。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连易轻轻的说着,气息吐在时云的耳垂,不由得微妙起来。
时云此时却是放下了惊恐,只是还是略微放不下心,微微拢紧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