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碎裂的滤镜、刺耳的真相与“花籽”
望庐山瀑布2025-08-21 19:484,099

  日子如同裹着砂砾的流水,缓慢而磨人地向前推移。我强迫自己回归“正常”的生活,照常回学校上课。只是脚步沉重了许多,图书馆成了我最常驻留的地方,仿佛书本里那些安静的铅字能暂时填满心里的空洞。

  

  这天,我抱着书走向练习室,准备找个角落自习。还未靠近门口,里面传来的熟悉对话声让我脚步顿住。

  

  “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是云非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

  “在想一些事。” 柏溪的声音传来,听起来似乎带着笑意。接着,我清晰地听到一声细微的摩擦声——他大概是伸手摸了摸云非的头。

  

  隔着门缝,那个动作清晰地映入眼帘。那个动作……他也对我做过。无数次,在我沮丧时、开心时、或者他只是顺手为之。那时我曾以为那是独属于我的亲昵,是暧昧的信号。如今看来,多么讽刺。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泛起一阵苦涩的自嘲。原来在柏溪的世界里,这不过是一个习惯性动作,对谁都一样。我,云非,甚至其他人……都一样。他所谓的“好”,不过是对“朋友”的泛泛之举。

  

  我正欲悄然离开,却听到云非清晰地说道:

  “柏溪,我有话对你说。” 她的声音带着某种决心。

  “你说。” 柏溪的语气很自然。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瞬间血液倒流,凝固在原地!

  

  透过那道狭窄的门缝,我看到云非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将她的手伸到了柏溪面前。几乎是同时,柏溪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两人的手,在明亮的灯光下,牢牢地交握在一起!

  

  那亲密无间的姿态,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响!我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那两只紧握的手和柏溪专注看着云非的侧脸。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云非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什么意思?离开我?为什么?” 柏溪的声音陡然拔高,脸色明显沉了下来,握着云非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对,我决定离开你,和你保持距离。” 云非的声音平静却坚定,“因为我不想让在乎你的人难过。”

  “没有人能左右我与任何人交朋友” 柏溪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是血液奔涌的声音,也是心墙崩塌的声音。我踉跄着后退一步,生怕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惊动里面的人,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地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破碎的玻璃渣上。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最擅长“消失”的人。刻意躲避着所有可能与柏溪和云非相遇的场合、时间、地点。食堂、球场、图书馆、教室……我像一个幽灵,精准地计算着他们的轨迹,然后绕行。我无法面对柏溪,更无法面对刚刚目睹了那一幕之后再去面对云非。心中的困惑、失落、甚至隐隐的背叛感交织翻滚,让我无所适从。云非那句“离开你”和“在乎你的人”,以及那双交握的手,像循环播放的电影片段,日夜在我脑中回响。

  

  这晚下课后,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几乎到了崩溃边缘。铃声一响,我就抓起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充满他们气息的空间。

  

  “华梓!” 熟悉的声音带着急切从身后传来。

  我心头一紧,脚步更快了。但柏溪显然更快,他拨开拥挤的人群,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

  “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 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力道不小。

  我用力甩开,闷头继续向前走。

  “你到底怎么了?!” 他显然被我的态度激怒了,几步上前,更用力地将我往路边一拉,迫使我停下面对他。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混合着连日来的委屈和愤怒,瞬间点燃了我积压的情绪火山。

  “你放开我!” 我低吼道,抬头怒视着他。昏黄的路灯下,他的脸色紧绷,一双眼睛里跳跃着压抑的怒火和不解。

  对视的刹那,连日来的伪装和强撑彻底瓦解。委屈、心酸、不甘,一股脑冲上头顶,冲垮了最后一道理智的堤坝。

  “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吧?!”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眼眶瞬间就红了,“你呢?!你明明知道!还是和我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这算什么?!算你打发时间的消遣吗?!”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高声喊他的名字。

  “柏溪!这边!”

  那一刻,仿佛得到了解脱的指令。我猛地用力挣开他的手,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跑,只想逃离这个人,逃离这窒息般的场景。

  

  冲出几步,我站在一盏明亮的路灯下,喘息着,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身后街道空旷,昏黄的灯光下,只有被拉长的、孤独的影子。没有他的身影。

  一丝自嘲的冷笑爬上嘴角。华梓,你还在期待什么?期待他追上来解释吗?期待他告诉你刚才那些话都是误会?别傻了。

  我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残忍的清醒。抬手用力擦掉脸颊上冰凉的泪水。路口的交通灯由红转绿,发出机械的提示音。

  “就到此为止吧。”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抬脚就要踏上人行道。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斜后方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呼…呼…” 剧烈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我惊愕地回头,看到柏溪就站在我面前,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狂奔追来的。他紧紧攥着我的手臂,仿佛生怕我再次消失。路灯的光照亮了他有些苍白却异常认真的脸。

  他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直视着我,喘息未定,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华梓,我们在一起吧。”

  

  沉浸在恋爱中的人,仿佛拥有了抵御世间一切寒凉的盔甲。和柏溪在一起的日子,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光滤镜。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分享彼此的餐盘;在图书馆角落并肩自习,他偶尔会放下书本,看着我练字的样子轻轻发笑;傍晚的球场上,我不再是场边的观众,他耐心地教我运球投篮,虽然我依然笨拙,他却从不嘲笑;周末骑着单车穿梭在老街巷弄,笑声随风飘散……那时的他,真的像一轮温暖的小太阳,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在我心头的阴霾和不安全感。我沉溺在这一刻的安心和快乐里,天真地祈愿时间就此停驻,仿佛只要拥有当下,未来如何都不重要。我甚至开始相信,我和他的故事终于迎来了属于我们的、最圆满的结局,天真地认定他就是我命中注定。

  

  然而,这层甜蜜的糖衣,终究没能包裹住内里的苦涩。渐渐地,我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很多天的相处中,柏溪常常会陷入一种莫名的沉默和心不在焉。有时我在他身边说话,他会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一起吃饭时,他的目光会越过我,飘向某个不知名的远方;甚至在我主动牵他的手时,他会有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僵硬,然后才反握回来。他看向我的眼神,那份曾经纯粹的温暖和专注,不知何时起掺杂了一些复杂难辨的东西。我很敏感,几乎是本能地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变化。

  

  那是一种沉重的、挥之不去的——‌愧疚‌。

  

  其实我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只是鸵鸟般地不愿深想,仍在固执地期望:也许是我的错觉?也许是他最近学业压力太大?也许……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调整?

  

  但情侣之间的“愧疚”,其源头往往指向一个残酷的可能——‌背叛‌。

  

  这晚,月色朦胧,我约他到校园深处静谧的湖边散步。晚风吹拂着柳枝,湖面倒映着细碎的星光,本该是情人私语的浪漫场景。然而,空气却凝固得令人窒息。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只是沉默地并肩走着,身体之间隔着一段礼貌而疏离的距离。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保持着泾渭分明的间隙。

  

  他沉重的心事无需言说,从他比平时更粗重的呼吸,从他紧抿的唇线,从他刻意避开我目光的姿态里,无声地弥漫开来。

  

  我的心像被浸泡在冰冷的醋坛子里,酸胀得发疼,那股酸意直冲鼻腔,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酸,泪水迅速充盈模糊了视线。再多的自我安慰也抵不过这清晰的冰冷信号。

  

  “柏溪,” 我终于停下脚步,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抬起头,目光执拗地看向他那试图躲闪的眼睛,“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记,身体微微一僵。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却只短暂交汇了一瞬,便又仓惶地移开,投向黑沉沉的湖面。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能拧出水来。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只有湖水轻拍岸边的声音,单调重复。

  

  良久,他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沉沉地、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叹息。

  “我……” 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干涩,最终只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三块千斤巨石,轰然砸碎了我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

  

  他躲闪着我的目光,那双平日里总是盛满笑意或狡黠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心虚、慌乱和无措。那种眼神,比任何冰冷的拒绝都更伤人,如同一根淬毒的尖刺,深深地、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最深处,瞬间血肉模糊。

  “为什么对不起?”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他似乎急于找到一个不那么难堪的出口,反问道。

  

  这句话,彻底击穿了所有防线。一切都明白了。我的预感没有错。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什么为我好?都不过是懦弱的借口和拙劣的谎言。那个完美的结局,那个命中注定的“正缘”,从一开始,或许就是我的一厢情愿编织的幻梦。

  

  我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他满脸愧疚,眉头紧蹙,抿着唇反问我。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锁。最后的侥幸彻底粉碎。其实答案早已昭然若揭,只是我像鸵鸟般把头埋在沙里,固执地守护着那个自己编织的、名为“爱情”的虚幻美梦,不愿醒来。

  

  “……好。” 我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有再看柏溪一眼,我转过身,逃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湖边,逃离了他那充满愧疚却毫无留恋的目光。

  

  回到家里,我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微弱的路灯光也无法穿透厚重的窗帘。屋内是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冰冷而寂静,像一座坟墓,正好用来埋葬我那荒谬又可悲的初恋。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空洞。黑暗中,柏溪那句分手时的话语,却如同鬼魅般在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对不起,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个小人物,长相平平,资质一般,你配得上更好的人。”‌

  

  温热的泪珠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滚烫地砸在冰凉的枕巾上,迅速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湿痕。起初只是无声的滑落,渐渐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像受伤小兽的呜咽,充满了无助和自我厌弃。

  

  这些天的甜蜜片段,带着讽刺的滤镜,在泪眼朦胧中疯狂闪回:他教我投篮时专注的侧脸;图书馆里他偷偷塞给我的温热牛奶;单车后座环抱着他腰身时的心跳;还有那个醉酒后炽热却又混乱的吻……一幕幕清晰得如同昨日。巨大的困惑如同藤蔓缠绕住心脏: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什么让这一切在瞬间天翻地覆?我竟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被蒙在鼓里,直到被他亲手推出局。

  

继续阅读:第九章 流言、替身与崩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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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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