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人的晚餐刚刚进行到一半，气氛轻松融洽。沐君和在讲着公司里的趣事，颜雪偶尔插科打诨，我努力把柏溪带来的阴霾暂时抛开，融入这难得的温馨。就在我夹起一块鱼肉时，口袋里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和谐的乐章。
我的心猛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柏溪。
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沐君和放下筷子，颜雪也停止了咀嚼，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迟疑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低沉、沙哑，还带着明显的醉意和混乱的杂音：“籽儿…我…我想你，想见你” 语句破碎断续，背景里似乎还有玻璃碰撞的声音。
“……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柏溪虽然偶尔会和队友们喝酒，但很少会醉成这样打电话给我。
“家……我在家……难受……”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一股急切瞬间攫住了我，甚至顾不上多想。挂断电话，我猛地站起身，满脸焦急地对沐君和和颜雪说：“柏溪好像喝了很多，情况不太好，我得过去看看！”
沐君和迅速站起身，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忧虑，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快步走到窗前。我看到窗外，沐君和的车灯已经亮起，车库门正在缓缓打开——他竟已无声地为我准备好了车！
“注意安全。” 他转过身，只沉沉地叮嘱了这四个字。他的眼神深邃，里面包含着太多我此刻无暇解读的情绪。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阻拦，只有这句沉甸甸的嘱咐。
“嗯！” 我抓起玄关的车钥匙，换上鞋，几乎是冲出了家门。甚至来不及回头再看一眼餐桌旁目送我离去的两人。
那晚，除了那句“注意安全”，沐君和甚至没有给我打过任何一个催促的电话。
后来，听颜雪说，我那晚匆匆离开后，餐桌上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沐君和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看着满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最终只是拿起旁边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两杯，默默地喝了。他没有再动筷子。颜雪默默收拾了碗筷，沐君和则坐在客厅的黑暗中，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颜雪起床时，发现沐君和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坐在客厅沙发上，眼底有明显的乌青。“我先回去了，公司临时有急事。” 他对颜雪说，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然后，他便早早地去了机场。一整夜，他未曾合眼。
而那时的我，正置身于柏溪那个我从未在夜晚踏入过的家。打开门，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客厅里一片狼藉：五颜六色的酒瓶东倒西歪，滚落一地，红酒、啤酒、威士忌的空瓶诉说着主人的放纵。昏暗的灯光下，柏溪瘫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头无力地靠在沙发边缘，双目紧闭，脸色在酒精作用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潮红。
“柏溪？”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障碍物，轻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他毫无反应，手里还松松地握着一个半空的威士忌酒瓶。我费劲地、极其小心地从他手中把酒瓶抽出来放到一边，生怕惊醒他或弄出更大声响。
“柏溪，醒醒，回房间睡好吗？地上凉。” 我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他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勉强睁开迷蒙的双眼，眼神涣散地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我。
“花……籽？”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
“是我。起来，去床上睡。” 我架起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才把他沉重的、散发着浓烈酒气的身体从地上拖起来。他脚步虚浮，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我身上，跌跌撞撞地被搀扶进了卧室，重重地摔在床上。
我喘着气，去卫生间拧了一把热毛巾，回来帮他擦掉脸上脖子上的汗渍和酒气。他的脸颊烫得惊人。“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我看着他痛苦紧蹙的眉头，忍不住小声埋怨。
或许是毛巾的温度刺激了他，他再次睁开眼。被酒精浸泡的双眼不复平日的清澈锐利，只剩下迷离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脆弱？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像蒙着一层水汽的玻璃，倒映着我的影子，那目光看得我心头一阵慌乱，无端地悸动起来。我不敢与他对视，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手上擦拭的动作也僵硬了几分。
就在这时，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我生疼。“花籽……” 他含糊地喊了一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蛮力，用力一拽！
“啊！” 我猝不及防，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呼一声，重重地扑倒在他身上。下一秒，天旋地转！他翻身，沉重的身躯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浓烈的酒气，唇瓣上传来陌生而炽热的触感，带着浓郁的酒气和烟草的苦涩，瞬间将我钉在原地。大脑嗡的一声，陷入一片空白的死寂。那一刻，我的感官仿佛失灵，世界只剩下这猝不及防的侵略性接触。
下一秒，西音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猛地刺穿那片空白：
“对男生来说，暧昧对象可不限于一个。”
“当一份喜欢卑微到尘埃里，最不易被人珍重。”
这算是什么？ 心底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呐喊。是啊，如此亲昵逾矩的动作，我们之间，究竟算是什么？是酒后的失控？还是某种心照不宣的试探？抑或……仅仅是又一次暧昧的戏码？巨大的屈辱感伴随着混乱涌上心头，盖过了最初的震惊。
“唔…！” 我猛地发力，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沉重的身躯，挣脱开那令人窒息的束缚，几乎是狼狈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挣脱出来。脸颊滚烫，唇上残留的触感如同烙印，灼烧着神经。空气里浓重的酒气此刻闻起来令人作呕。
我需要空气！我踉跄着站起身，胸口像被巨石堵住，闷得喘不过气。只想逃离这个充满他气息、充满混乱和暧昧的房间。
“别走…” 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切的落寞，近乎乞求。那声音里透出的脆弱和他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判若两人，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推门的手，僵在了冰冷的金属把手上，无法拒绝。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缓缓转过身。看着床上那个蜷缩着的、被酒精和痛苦笼罩的身影，心软了下来。默不作声地回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背对着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一夜无眠，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相伴。疲惫像潮水般淹没了我，快到天亮时，才支撑不住，趴在冰冷的床头柜上，陷入半梦半醒的混沌。